阿箬跪在尚书阁外,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地面。
她听见里面传来祁蘅冷淡的拒绝,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。
“陛下!”她不顾礼仪地提高了声音,“臣妾有要事参见陛下,事关昭妃娘娘,需得立即禀明!”
殿内沉默了一瞬,随后是祁蘅低沉的声音:“让她进来。”
阿箬深吸一口气,整理了一下衣裙。
她今日特意穿了与桑余相似的鹅黄色宫装,发间簪着那支银簪——那是祁蘅唯一一次临幸她时夸赞过的饰物。
虽然……是桑余送给她的。
踏入殿内,阿箬立刻跪伏在地:“臣妾参见陛下。”
祁蘅坐在案后,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:“你说要告知朕关于昭妃的事情?”
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带着冷冽的冰凉。
阿箬心头一颤,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卡在喉咙里。
她原本是想先诉说自己对陛下的思念,可祁蘅的冷淡让她措手不及。
“臣妾……臣妾这些时日一直都思念陛下……”她怯生生地抬头,试图用含泪的眼睛打动帝王。
祁蘅终于抬眼,眉目阴沉如冰,夹杂着几分不耐烦:“朕问你,是不是要说昭妃的事?”
阿箬被他眼中的寒意吓得一哆嗦:“是……是的……”
“那你说吧。”祁蘅缓缓站起身,明黄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,“如果你是耍弄朕,朕一定会杀了你。”
这句话像一把刀抵在阿箬喉头。
她浑身发抖,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——她不该来。
但现在退缩已经来不及了。
如果她不说,祁蘅一定不会放过她。
于阿箬,你要明白,你只是为了能够长长久久的在宫里活下去。
况且,此事说出来,陛下也不一定会对桑余如何。
但是你不说,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。
“臣妾……臣妾之前服侍过昭妃娘娘,也是在那时得知……”
阿箬咽了口唾沫,颤声说道:“太皇太后倒台前,曾与昭妃娘娘联手想要出逃。昭妃娘娘……还喝了太皇太后给的避子药。”
殿内瞬间死寂。
祁蘅的表情凝固了。
他慢慢绕过桌案,走到阿箬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:“你说什么?”
阿箬抖如筛糠:“臣妾……臣妾也是偶然得知……昭妃娘娘她……不愿怀上龙种……”
“砰!”
祁蘅一脚踹翻了身旁的香炉,铜器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。
阿箬尖叫一声,蜷缩成一团。
“滚出去。”
祁蘅的声音阴沉的几乎听不见。
阿箬第一次见一向温柔的天子如此愤怒失控,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尚书阁。
殿内重归寂静,只剩下祁蘅沉重的呼吸声。
他盯着地上散落的香灰,大脑一阵一阵的眩晕,只觉得头重脚轻。
桑余竟敢喝避子药?
她就那么不想要自己的孩子?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他几乎站立不稳。
他想起桑余每次侍寝后那副如释重负的表情,想起那几日她对自己的接纳和相处,都是虚与委蛇么?
祁蘅又想起她昨日的笑……
原来那样的笑声之下,藏着这样滔天刻骨的绝情。
原来如此。
祁蘅突然笑了,那笑声阴冷得连守在一旁的赵德全都打了个寒颤。
“备轿。”祁蘅大步走出殿门,“去紫宸殿。”
——
桑余正在院中修剪一株兰花。
春日暖阳照在她身上,为她苍白的脸颊添了一丝血色。
“娘娘,陛下来了!”云雀匆匆跑来通报,声音里带着不安。
桑余手一抖,剪掉了一枝开得正好的花苞。
她皱了皱眉,放下剪刀:“就说我身子不适……”
话音未落,祁蘅已经大步走了进来。
他今日穿着常服,看上去比平日随意,可那双眼睛却黑得吓人,直勾勾地盯着桑余。
“爱妃这么不想见朕?”
上次一别,桑余对他已是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,唯独有的情绪,大概就是厌烦。
桑余冷淡地行了个礼,刻意与他保持距离,“陛下突然驾到,有何贵干?”
祁蘅看着她下意识的远离,冷笑了笑,也不答话,只是走到石桌旁坐下。
他示意身后的太医上前:“听闻你的病一直没好,今日朕带陈太医来给你看看身子。”
桑余瞳孔微缩,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。
陈太医?那不是当初为太皇太后效力的太医吗?
贺贞倒台后,她以为这人早已被处置……
“不必了。”桑余强自镇定,“臣妾近日身子大好,无需诊脉。”
祁蘅笑了,那笑意却未达眼底:“怎么?昭妃怕了?”
桑余心头一跳,对上祁蘅审视的目光。
他这是……在试探什么?
“臣妾只是觉得没必要。\"桑余别过脸去,“陛下若无他事,臣妾还要休息……”
“陈太医。”祁蘅打断她,声音陡然转冷,不容置喙,“给昭妃诊脉。”
陈太医颤颤巍巍地上前,跪在桑余面前:“娘娘……请伸出手……”
桑余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医,额头已经渗出冷汗。
如今贺贞倒台,陈太医还会帮自己隐瞒避子药之事么?
只见陈太医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,闭目诊了许久。
桑余能感觉到祁蘅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,审视着她。
“回陛下……”陈太医终于开口,“昭妃娘娘身子安好,并无任何异常。”
祁蘅将目光转落到陈太医身上,沉然一笑:“就没查出,朕的昭妃,可用过什么不该用的药?”
桑余和陈太医同时紧张起来。
陈太医喉头微动,想到此事如今已死无对证,药效也已过,皇上一定不会知道,况且此时若是承认,不就死路一条?
他便还是决定隐瞒:“回陛下,微臣已查探清楚,娘娘身子一切安然。”
桑余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。
“是吗?”祁蘅轻声问,缓缓站起了身,使了个手势让侍卫上前,随之猛地拔出对方腰间的佩剑。
寒光一闪。
“刺啦——”
鲜血喷溅在石桌上,陈太医的头颅滚落在地,眼睛还睁得大大的,似乎不敢相信。
无头的尸体缓缓倒下,鲜血很快浸透了青石板。
“啊!”云雀尖叫一声,晕了过去。
其他宫女太监也四散奔逃,只有桑余僵在原地,脸色惨白如纸。
祁蘅提着滴血的长剑,一步步走向桑余:“现在,告诉朕实话。”
他的声音温柔得可怕,“你喝了避子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