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箬昨日梦见了去世的母亲。
她对母亲在天之灵说:“女儿终于熬出头了,晋升了宝林,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。陛下很疼我,他很喜欢我,他一定会喜欢女儿一辈子!”
母亲很欣慰,夸赞她有本事。
醒来后,阿箬眼角还带着泪。
她内心感怀,想到皇上对自己的宠爱,心底不由甜蜜,心情也好了起来。
洗漱完,她就听见底下的侍女们说,等今年秋天桂花开了,定是满院子飘香。
“从前御花园里就有好几棵桂树,一入秋便是金灿灿的一片,只可惜都被砍掉了。”
阿箬微微怔住。
从前也有桂花树吗?
那为什么会砍掉呢?
是陛下砍掉的吗?
陛下为什么要砍掉,又为什么忽然种上?
外人都说,是因为自己,可只有阿箬知道,她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桂花。
阿箬听见外面的脚步声,回过神来,急忙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,多涂了一层口脂。
祁蘅推门而入,侍女纷纷告退。
他今夜饮了酒,目光有些涣散,步伐不稳的坐到了椅子上。
阿箬来到祁蘅面前,有些娇羞的低着头。
她今日特意换的红衣,还配了红色的珠钗,不知道陛下喜不喜欢。
祁蘅坐了下来,看着她的红衣,皱了皱眉:“你换衣服了?”
“是。”阿箬跪坐在祁蘅身侧,给他倒茶,因为他的注意而有些窃喜:“嬷嬷说,臣妾穿红色很好看……”
“谁让你换衣服的?”
阿箬的手猛的一顿,错愕的对上了祁蘅黑黢黢的目光。
“臣妾……”
祁蘅觉得阿箬穿着红色就一点也不像桑余了,桑余从来不穿红色。
桑余总说,红色像血,她会做噩梦。
阿箬回过神来,认错:“臣妾……臣妾以后不会了,臣妾这就去换回来!”
祁蘅看着她慌张的起身准备离开,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厌恶。
她还是不像。
穿上红色以后,更不像了。
“不用了。”
阿箬脚步停住,以为是陛下息怒了,小心翼翼的笑了笑,却又听见祁蘅说:
“朕今夜还有公务在身,先走了。”
阿箬的目光闪过茫然,祁蘅却已经起身。
他连茶都没喝一口,就要走了。
阿箬快步上前,跪在祁蘅面前,一把抓住他的衣角:“陛下!陛下,阿箬做错了什么您说,阿箬改!您不喜欢红衣,阿箬以后便再也不穿了,求您别走!”
祁蘅低头看向她,看见她哭,那双和桑余有几分像的眼睛在流泪,还是心软了下来。
他目光飘忽,忽然问:“今日朕为你种的桂花,你喜欢吗?”
“喜欢!喜欢!”
祁蘅蹲下身子,看着那双眼睛,醉意致使幻视,竟将阿箬看成了桑余。
“你怪我砍了桂花树,朕重新替你种上了,比从前还要多,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?”
阿箬怔住,她没有听懂祁蘅是什么意思。
祁蘅好像,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。
“皇上,臣妾很开心啊……”
“不,你不开心……”
祁蘅忽然问:“你还想要什么,都可以同朕说,朕都满足你!”
阿箬只觉得云里雾里,祁蘅的态度转变的太快,可他又温柔下来,叫阿箬受宠若惊。
“臣妾什么都不要,臣妾只要陪在陛下身边……”
“你今日肯陪祁翎出去,笑的那么开心,你很久都未对朕那样笑过了……”
阿箬身形微顿,笑容也僵在嘴角。
她今日,根本就没有见过十王爷!
“陛下,您……是喝醉了么?臣妾并未与十王爷……”
阿箬正要说什么,祁蘅忽然把她裹进了怀里,揉着她的肩膀,声音沙哑:“你为什么……就不能理解朕的苦心呢?为什么……”
声音渐低,祁蘅已经闭上了眼睛,靠在阿箬的肩上睡着了。
十皇子,在这后宫之中从来只与桑余亲近。
阿箬一脸惊骇,心中闪过一个猜测。
莫不是,皇上想的这个人,是……桑余。
移种桂花树也是因为桑余。
皇上还是这么在乎桑余么?
难道……皇上宠幸自己,也是因为……
【阿箬如今和娘娘越发相像了!】
云雀和林嬷嬷的话在耳边重重响起,如一道惊雷。
一瞬间,从头至尾,阿箬想不明白的事情。全部都在这一刻清晰明了了。
她……她只是桑余的替身!
——
翌日,祁蘅醒的很早,阿箬很规矩的睡在他身侧,可他没看一眼就起身准备离开。
动静惊醒了阿箬。
阿箬看着祁蘅的背影,想到自己原以为是独一无二的宠爱,其实只是宛若卿影。
等到祁蘅离开,阿箬才睁开眼睛。
她起身,看到衣匣里的衣服,各种各样的颜色,只觉得晃眼又厌恶。
等到侍女进来,便看见衣服扔的满地都是,阿箬翻箱倒柜不知道再找什么。
“于宝林?于宝林这是怎么了?”
阿箬停了下来,回头,看向侍女,语气颤抖坚定:“今后,我的衣匣里,只准放杏黄的衣服,别的一件都不能有,明白么?”
侍女被阿箬的话整得云里雾里,但还是急忙点了点头。
——
自从贺贞刺杀失败后被圈禁,贺氏一族流放的流放,降职的降职,贺明兰自然也被废弃。
陆晚宁少了一把肯替她做事的刀,可放眼宫里,她一时也找不出可以任她驱使的傀儡。
但陆晚宁忽然想到了一人。
阿箬刚刚把其他颜色的衣服都处理了,将桑余给她的簪子戴在头上,手下人就来通传,陆晚宁来了。
阿箬想到陆晚宁会来,或是给她下马威,或是来折辱她,她早就做好准备了。
院子里,阿箬跪着,小心翼翼的低着头,说道:“恭迎贵妃娘娘!”
陆晚宁缓缓走近,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海棠香气。
阿箬闭上眼睛,抖了一下,想象着陆晚宁会如何折磨自己抢了陛下的宠爱,她骨子里就对这些上位者恐惧。
况且,冬日里在浣衣局,陆晚宁更是看着贺明兰与张嬷嬷欺辱打骂自己,险些害了她和桑余的命。
然而,良久后,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温婉的笑:“妹妹怎么这么怕本宫?”
阿箬手指一抖,却又有些意料之外的茫然。
陆晚宁忽然伸手扶她:“快起来,自你晋位后,咱们还没好好的说说话呢。”
阿箬错愕的看着那双扶着自己的纤纤玉手,微微失神:“贵妃娘娘……”
陆晚宁摸了摸她的脸,笑道:“从前倒是没发现妹妹是个美人坯子,还是陛下眼光高。”
阿箬羞愧的低下了头。
她也是昨夜才知道,自己被宠幸,只是因为这张和桑余有几分像的脸。
但是陆晚宁很温柔,似乎没有恶意。
她喉咙微紧,怯懦的小声问道:“贵妃娘娘大驾光临,是为何事?”
陆晚宁莞尔一笑,拉着她的手坐下:“昨日陛下为你在御花园种了桂花,整个后宫都艳羡不已,本宫自然也是。”
阿箬垂着眼,想到这些,就觉得浑身的血都在颤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