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玉一看这样走来走去,也走不出忘忧谷。虽然被困在谷里,但是阿月却没坏心思害他们。还有就是李玉和泉灵儿的吃食从来不会缺了他们的。只要到了中午午餐的时候,在他们面前一定会有一壶桃花蕊泡的茶,还有桃花瓣做得点心。点心顿顿都是新花样。
不过虽然见不到阿月,却听阿月总唱一首悲凉的歌。李玉侧耳细听歌词是
金童玉女前世姻缘,
红尘路上不该走散。
依稀记得君的容颜,
相思梦里寻了千年。
觅君迷路误入桃花源,
鸟语花香彩蝶舞翩翩
桃花记里桃花源,
桃花源里桃花潭。
桃花潭里桃花榭,
桃花榭里桃花仙。
桃花仙子桃花酒,
桃花酒里情绵绵……
午后的阳光透过桃枝,在石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那壶桃花蕊茶还冒着热气,花瓣点心叠成精巧的莲花状,粉白相间,像刚从枝头摘下来的春天。李玉拿起一块点心,入口是清甜的花香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,像阿月那首歌里的调子。
泉灵儿小口啜着茶,耳朵却竖着,听着谷中时有时无的歌声。阿月的声音总在午后响起,像绕着桃树盘旋的风,带着千年不变的怅惘。“她唱的‘金童玉女’,是在说她自己吗?”泉灵儿咬着点心,含糊地问。
李玉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谷,阿月的歌声正从那片雾里飘出来,“相思梦里寻了千年”一句唱得尤其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。“或许吧。”他放下茶杯,指尖沾着点桃花粉,“这忘忧谷困住的,可能不止我们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,他们渐渐习惯了谷中的节奏。清晨在瀑布边修炼,中午吃桃花点心,傍晚听阿月唱歌。泉灵儿会对着空无一人的桃林喊:“今天的点心太甜啦!”第二天的点心就会多些清冽的泉水味;李玉琢磨灵阵时皱眉,石桌上就会多出一卷画着阵法图的竹简,字迹娟秀,显然是阿月所留。
阿月的歌总在黄昏时分响起,一遍又一遍,歌词里的桃花源、桃花潭,像幅被雨水打湿的画,朦胧又清晰。泉灵儿有时会跟着哼,唱到“情绵绵”时,会偷偷看李玉,见他望着晚霞出神,脸颊就悄悄红了。
这天傍晚,歌声停了。谷里静得只有风吹桃花的声音。李玉和泉灵儿对视一眼,都有些诧异。过了许久,阿月的声音才再次响起,却不是唱歌,带着点疲惫的沙哑:“你们……想知道我的故事吗?”
两人走到桃林边,对着云雾的方向点头。
“我本是这谷中的精灵,守着一片桃花过了千年。”阿月的声音像落进潭里的石子,“三百年前,有个修士误入这里,他说我像画里的桃花仙,还教我唱人间的歌。”
泉灵儿屏住呼吸,听见阿月的声音软了些:“他说要带我出去看看红尘,说我们是‘金童玉女’,该一起走红尘路。可他回去准备行囊,就再也没回来。我等了一年又一年,桃花开了又谢,才知道他在人间得道成了神仙,不堪再回这忘忧谷中,一场山盟海誓,遭到背叛。”
歌声里的悲凉突然有了形状——不是为失去的爱情,是为一场没能兑现的约定。
“所以你把我们困住,是想……”李玉轻声问。
“我想看看,信守约定的人是什么样的。”阿月的声音带着苦笑,“看你们吵架也不分开,看她为你护着灵泉,看你把她护在身后……原来红尘路,是这样走的。”
石桌上的桃花茶还温着,点心的香气混着歌声的余韵,在空气里慢慢散开。泉灵儿忽然对着云雾喊:“他肯定不是故意不回来的!就像我们,也一定会回去的!”
阿月没有回答。但那天夜里,谷中的雾气散了些,露出远处一座从未见过的石拱门,门楣上刻着“归尘”二字,月光洒在上面,泛着柔和的光。
第二天清晨,石桌上没有桃花茶,也没有点心,只有一块玉佩,雕着两朵依偎的桃花。阿月的歌声彻底消失了,谷里的桃花却开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艳,像在为谁送行。
李玉拿起玉佩,触手温润。他知道,阿月终于放下了那千年的等待,也放他们走了。
李玉和泉灵儿走出了阿月的桃花苑,依旧远远的听到那悠扬的笛声里绵缠的歌声。
我朦朦胧胧
醉卧在花丛,
梦醒方晓得
他又做了神仙。
桃花雨里桃花泪,
泪水绵绵不断线。
桃花榭里
哭花了桃花面。
千呼万唤无应答,
桃花丛中肝肠断。
姹紫嫣红满山谷
难忘忧愁桃花面……
泉灵儿被这缠绵悲切的歌声感染,泪眼婆娑的使劲抱住李玉的胳膊。
“走吧。”李玉给泉灵儿擦擦眼泪,拉着泉灵儿的手,走向那座石拱门。阳光穿过门楣,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,像要把这忘忧谷的桃花香,都织进归途里。
门外的风带着熟悉的海水气息,远处传来银鳞人鱼的号角声——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家园。泉灵儿回头望了一眼,忘忧谷的轮廓在雾中渐渐淡去,好像二人从来就没有去过。一个叫忘忧谷的地方,真的像场温柔的梦……
“她会不会孤单?”泉灵儿轻声问。
李玉握紧她的手,也回头望了一眼:“不会的。”他仿佛又听见那首歌,这一次,结尾多了点释然的轻快,“她守着桃花,我们守着家园,都是在守着心里的念想。”
海风拂过,带着灵核的脉动。他们并肩往女王城的方向走去,手里的玉佩还留着桃花的暖意,像在说:不管走多远,那些温柔的、怅惘的、坚定的念想,都会陪着彼此,一直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