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沟底部的黑色淤泥里,星主的身体还在不断渗出墨色的邪力,每动一下,断裂的肋骨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他扶着冰冷的岩壁站起来,墨黑的眼睛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怨毒,指甲深深抠进岩石,留下道道裂痕。
“乾坤子……李玉……”他一字一顿地低吼,声音里的恨意几乎要将海水冻结,“今日之辱,我必百倍奉还!”
残存的邪力在他周身凝聚,勉强修复了被金光贯穿的伤口,却再也撑不起之前的威势。他踉跄着爬上海沟边缘,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海面——那里,李玉和海底生灵们的身影正在忙碌,重建的光芒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眼。
星主猛地转身,踉跄着冲向海岸线。他挥手召来一朵残破的黑云,云团上还沾着星际尘埃,显然是从死寂带仓促赶来的代步工具。他一脚踩上黑云,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让他折戟的海域,眼底的怨毒化作实质的冷光。
“等着我……”
黑云载着他缓缓升空,摇摇晃晃地冲破大气层,朝着银河系边缘的黑暗飞去。沿途的星辰在他身后渐渐缩小,像被抛弃的尘埃。他知道,以自己现在的力量,别说复仇,连靠近那片海域都做不到。
但他有的是时间。
死寂带里还有无数被侵蚀的星球,那些黑暗的能量足够他重新积蓄力量。等他突破域主境界,等乾坤子的法则束缚再也困不住他,他会带着更庞大的军队回来,将那片海、那个人类、所有碍事的生灵,都碾成宇宙尘埃。
黑云消失在银河系的边界,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黑气,很快被星际风驱散。
而此刻的海底,李玉正和泉灵儿一起,帮银鳞人鱼扶正倒塌的珊瑚柱。阳光透过海水洒下来,在他沾满海泥的脸上跳跃,乾坤笔的金光与灵泉的银光交织,修复着被邪力污染的礁石。
“在想什么?”泉灵儿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海藻布,让他擦脸。
李玉接过布,望着星主消失的方向,摇了摇头,又笑了:“在想,该给女王城种些新的荧光藻了,晚上亮起来,好看。”
泉灵儿也笑了,低头继续用灵泉浇灌刚栽下的海葵。
他们都知道,星主的离去不代表结束。但那又如何?只要阳光还能照进海底,只要彼此还在身边,他们就有足够的耐心和勇气,等着下一次较量。
无名星球的地表覆盖着铁锈色的沙砾,两颗黯淡的恒星悬在天际,把星主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细长。他踉跄着走进一座用黑石砌成的巢穴,巢穴深处,一个比峰儿高大三倍的巨人正坐在白骨堆砌的王座上,青灰色的皮肤布满战斗留下的疤痕,正是峰儿的祖父——峰煞。
“失败了?”峰煞的声音像两块黑石摩擦,猩红的眼睛扫过星主身上的伤口,眼底没有波澜,“连个海底都拿不下来,还赔上了我孙儿?”
星主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沙砾上,之前的嚣张荡然无存,只剩下狼狈的怨毒:“是乾坤子!那老东西突然出现,他的法力……根本不是我们能抗衡的!峰儿被他净化了邪力,现在怕是已经……”他说着,竟真的挤出几滴黑褐色的泪,混着脸上的血污,显得格外狰狞。
峰煞猛地拍碎手边的白骨扶手,巢穴顶部的黑石簌簌掉落:“乾坤子?三百年前搅黄‘坠星灾’的那个老东西?”他站起身,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周身的邪力如黑雾般翻涌,“他以为躲在三界法则里,我就奈何不了他?”
星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,匍匐得更低:“峰煞首领,不是我们无能,是那李玉有乾坤子护着,还有海底的纯灵之力加持。但只要我们能联合‘死寂带’的所有族群,集齐十颗‘蚀星核’,就能破开三界壁垒,到时候别说一个乾坤子,就是整个修士界,也得给我们陪葬!”
“蚀星核?”峰煞的猩红眼睛眯起,“那东西需要吞噬百颗星球的灵力才能成形,你想让我等多久?”
“不需要太久!”星主连忙道,“我已经找到三颗蚀星核的踪迹,只要首领肯出动族人帮忙,不出百年,我们就能集齐!到时候,大海灵核归您,地球归我,我们共享整个星域!”
峰煞沉默了片刻,猩红的目光落在巢穴角落里峰儿小时候的骨刃玩具上,那骨刃早已被邪力侵蚀得发黑。他缓缓握紧拳头,指节捏得发白:“我孙儿的仇,不能等百年。”
星主心中一喜,连忙补充:“我们可以先派暗线渗透,搅乱海底的防御,让他们内耗!等他们灵力衰弱,再一举进攻!”
峰煞盯着星主,看了很久,才缓缓点头:“可以。但要是再失败……”他指了指巢穴外堆积的骷髅头,“你就会是下一个。”
星主连忙磕头应是,额头撞在沙砾上,渗出血来也不敢停。
巢穴外的风沙越来越大,卷起铁锈色的尘雾,遮住了黯淡的恒星。峰煞重新坐回王座,猩红的眼睛望向银河系的方向,那里,有他孙儿的血债,也有他觊觎已久的纯灵之力。
而此刻的海底,李玉正和泉灵儿在光桥旁种下最后一株净灵草。嫩芽在海风中舒展,带着新生的气息。泉灵儿忽然指着远处的星海:“你看,那颗星星好像变亮了。”
李玉抬头望去,只见一颗原本黯淡的星辰正闪烁着微光,像只眨动的眼睛。他笑了笑,握紧泉灵儿的手:“不管它亮不亮,我们守好自己的光就够了。”
光桥的符文安稳地亮着,灵核的脉动沉稳有力。远方的威胁或许仍在酝酿,但这片海的守护,从未停歇。
光桥尽头的星海格外清澈,夜航鱼的鳞片映着星光,像撒在水里的碎钻。李玉靠在珊瑚礁石上,手里转着乾坤笔,笔尖的金光随着思绪轻轻晃动,在水面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泉灵儿挨着他坐下,金瓶里的灵泉映着星空,像装了片小小的银河。“在想星主?”她轻声问,指尖划过冰凉的瓶身。
李玉点头,目光落在最远处那颗忽明忽暗的星辰上——星主就是往那个方向逃的。“他不是会善罢甘休的性子。”他想起星主漆黑的眼睛,那里面的贪婪和怨毒,像深海沟里的暗流,看着平静,底下却藏着能吞噬一切的漩涡,“这次联合了峰儿的父亲,怕是在憋更大的招。”
“暗线?”泉灵儿想起之前星主绕后突袭的手段,眉头微微蹙起,“就像上次那样,从我们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?”
“有可能。”李玉摩挲着乾坤笔的笔身,上面还残留着与邪力碰撞的痕迹,“也可能更阴狠——比如搅乱海域的灵力平衡,或者……”他顿了顿,想起峰儿被寄生的模样,“用邪力污染灵泉、海草,让我们自断根基。”
玉珊恰好巡防路过,神披风上的鳞片沾着夜露,在星光下闪着冷光:“我们加派了暗哨,银鳞人鱼天巡查一次深海沟,章人族的海藻网能监测邪力波动。”她在李玉身边坐下,递过来一块烤海枣,“就算他们有招,我们也有应对的法子。”
小九带着几只小章人从光藻田跑过来,手里捧着刚摘的荧光果,果皮上的蓝光在她掌心明明灭灭。“李玉哥哥,你看这个!”她举起一颗最大的果子,“五婆婆说,把荧光果的汁涂在结界上,邪祟一碰就会发光!”
李玉接过果子,冰凉的果皮上还带着海露的湿气。他看着小九眼里的光,像看到了这片海最坚韧的生命力——不管敌人多狡猾,总有新的法子生长出来,对抗黑暗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对泉灵儿和玉珊笑了笑,站起身,乾坤笔在掌心转了个圈,金光划破夜色,“他想阴招,我们就亮底牌。灵泉能净化,净灵草能克邪,光桥的符文能预警,还有我们这些人——”
他的目光扫过光桥上来来往往的身影:银鳞人鱼在操练新的阵法,章人在加固海藻网,五婆婆在礁石上晾晒新制的符咒,连最年幼的小美人鱼,都在学着用贝壳收集晨光,说要为结界添点暖意。
“——我们不是等着挨打。”李玉的声音里带着笃定,“我们在长大,在变厉害。他再来时,会发现这片海,比他离开时更难啃。”
泉灵儿站起身,金瓶里的灵泉轻轻晃动,映出他眼底的光:“到时候,我们还像这次一样,一起打跑他。”
“不止这次。”玉珊的神披风在夜风中展开,鳞片映着星光,像披了身碎星,“不管他来多少次。”
远处的星海依旧浩瀚,那颗遥远的星辰还在闪烁,像个藏在暗处的眼睛。但光桥上的灯火更亮了,灵核的脉动沉稳有力,净灵草的清香混着海风,带着生生不息的气息。
李玉握紧乾坤笔,转身往城主府走去。身后,泉灵儿和玉珊的脚步声紧紧跟上,小九的笑声像银铃一样,在光桥上空回荡。
他知道,星主的阴招或许正在酝酿,宇宙的角落里或许正滋生着新的黑暗。但只要脚下的光桥还在,身边的人还在,这片海的光,就永远不会灭。
而光,从来都是黑暗最害怕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