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正月初一。
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,北风呜呜咆哮,刮得木窗棂子砰砰作响。
天还没亮,陈业峰就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了。
他一掀被子就打了个寒颤,寒气顺着领口往骨子里钻,他连忙抓过叠在床尾的厚棉袄裹紧身子。
他感觉今天的气温比昨天要低上不少,果然跟他之前想的一样,北风刮的厉害,就是要降温了。
周海英被他的动静吵醒,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肚子,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:“这么早起来做什么?天还没亮透呢。”
“要去妈祖庙上香,今天正月初一,可不能晚了。” 陈业峰一边套棉裤一边回话,指尖触到布料都觉得冰凉,“你听这风,比昨晚还凶,估计真冻透了。”
屋外的北风果然还在呼啸,不断的拍打门窗,发出 “呜呜” 的闷响,夹杂着零星的枯枝断裂声。
他推门出去,准备去洗漱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干冷的寒气,直往脖子里钻。
“嚯,这么冷呀。”他低声自语,哈出的气立刻在眼前凝成一团白雾,估计今天这温度也就只有二三度的样子。
对于他们这个南方沿海小渔村来说,已经是极端的低温了。
他都没有想到这个年代的气温会这么冷,随着全球变暖,到了后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冷的气温。
陈业峰洗漱时往院里瞥了眼,晾衣绳上昨晚没收的毛巾已经冻得硬邦邦的,像块小木板晃来晃去。
他回屋拿了顶旧棉帽扣在头上,又摸出两副厚手套揣进兜里:“我去看看爹娘起了没,顺便叫上阿财还有大哥他们,一起去庙里热闹。”
厨房里的灯已经亮了,陈母正蹲在灶台边生火,火光映得她脸上红彤彤的。
她正往灶膛里添柴火,锅里咕嘟咕嘟响着,里面煮了粥,蒸汽氤氲,充满了暖意。
陈父坐在一旁抽水烟,水烟筒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,看了陈业峰一眼,没有说话。
陈母嘴里抱怨道:“这年头的天气越来越没准头了,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冷过了,记得七几年的时候,好像有一年冬天也有这么冷过。”
“嗯嗯,今年挺冷的,听说北方都下了很大的雪。”陈业峰走到灶台边烤火,接着说道,“爹,要天后宫上香吗?我去叫大哥、五叔他们,咱们一起走。”
“去呀,就算再冷,给三婆娘娘(妈祖)上香怎么能错过?”陈父端着茶杯凑到灶边取暖,嘟囔说道。
每个大年初一,按照祖辈传下来的规矩,他们海边人家都要去天后宫祭拜妈祖,祈求一年风调雨顺,出海平安。
这是雷打不动的传统。
到了后世,有人为了去妈祖庙抢头香,凌晨十二点过后,就争先恐后的上妈祖庙。
那场面,真的是空前绝后,壮观得很!
陈母说道:“现在时间还早,吃口热粥再去吧。”
“也行,正好暖暖身子。”陈业峰点点头。
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,冻的人鼻涕直流。
陈业峰打了一碗热粥,也没有什么可将就的,然后就着桌上昨晚的剩菜扒拉起来。
热粥吃下肚里,一股暖流立马在胃里扩散开来,暖洋洋,异常的舒服。
连吃了两碗热粥,感觉身上都暖乎乎。
放下碗筷,刚走到院门口,就撞见三子领着强子从西屋跑出来,两个都穿着厚厚的棉袄,小脸冻得通红,却挡不住眼里的兴奋。
昨晚强子都没有回自己家,硬是要跟他三叔挤一张床。
三子手里还攥着昨天的红包,时不时摸一下,生怕飞了似的:“二哥,你要去妈祖庙吗?我们也想去!”
“小孩子家起这么早做什么?” 陈业峰摸了摸小弟的脑袋,“庙里人多,风又大,冻着了可不好。”
“我们不怕冷。”强子仰着脸,坚持道,“铁蛋他们说,初一不去拜妈祖,会没有好运的。我还想求妈祖娘娘保佑阿娘生个小妹妹呢。”
听到这话,陈业峰顿时露出意外之色:“哟,这么懂事了,之前不是吵着不让你娘生的,说会分你家产。”
强子笑着道:“就怕分家产,所以才祈求妈祖让我娘生个妹妹。妹妹以后会嫁人,这样就不会分我的家产了。”
这个机灵鬼!
这话逗得陈业峰他们几个都笑出了声,他们都有些惊讶又好笑。
陈母在一旁笑了笑,嗓门依旧洪亮:“想去就跟着,去了之后要听大人的话,不许乱跑,知道吗?”
她又转向陈业峰:“给孩子们都戴上围巾,别冻着耳朵。让他们跟着去吧,这规矩啊,迟早得传给他们。”
“嗯,知道了。”陈业峰转头又嘱咐他们几句。
等陈业峰跟他他爹领着孩子们,和大哥、五叔他们汇合时,天已经大亮了,但依旧还是灰蒙蒙的。
外面的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,村子里的行人都没有几个,估计都躲在家里不愿意出来。
强子缩着脖子往三子身后躲,两人把脸埋在围巾里,只露出两只眼睛,裹得像是个小棉花包似的。
陈业新裹紧了身上的厚外套,跺着脚说:“往年初一也没这么冷,今年真是太邪性了。”
“海边的天就这样,说变就变。” 陈父走在最前面,手里提着祭品,“等会要开船过去,海上风大,你们都看着两个孩子。”
说着,他们一行人往码头方向走,打算自己开船过去。
今天估计人很多,渡船肯定人满为患,还是自己开船过去保险。
码头上,已经聚集了一些人,大多都是上老鸦洲岛祭拜妈祖的,都是家中的男丁或代表。
见了面,大家都互相打呼,笑着拜年,简单的问候声此起彼伏。
“老四,你们也是去天后宫的?还带着小跟斑呢。”
“今儿的风真大呀,早点去早点回。”
“拜了妈祖,保佑今年发大财。”
“……”
彼此寒暄几句,有船的人都是自己开着船往老鸦洲岛的方向驶去。
陈业峰他们也上了自己的船,三子跟强子还是头一次上“满仓号”,显得有些兴奋。
陈父拿着钥匙去启动机器,不一会儿,隆隆的声响传来,船儿缓缓驶离码头。
渔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起伏,颠簸得比平日厉害。
陈业峰连忙让三子他们坐好了,不要站着,免得掉到海里面去。
三子跟强子他们也很少坐船出海,看着灰蓝色的海面,顿时眼睛瞪的跟铜钱一样。
随着渔船的航行,原本呈现模糊轮廓的岛屿也渐渐清晰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