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团化不开的墨，将天启城的青石板路浸得发沉。
田轩裹着披风穿过巷口时，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——这是他突破飞升境后，第一次在自己熟悉的城池里，感受到如此清晰的危险预警。
他脚步微顿，指尖不动声色地扣住腰间玉牌。
那是吕瑶用离火晶炼制的护心符，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。
\"田公子果然敏锐。\"
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田轩猛地抬头，正看见一道黑影从飞檐上直坠而下。
那人裹着缀满暗纹的黑袍，帽檐压得极低，唯余双眼泛着冷铁般的光，像两把淬了毒的匕首。
\"混沌之主的手下？\"田轩后退半步，护心符在掌心灼得生疼。
他记得三日前吕瑶在古籍里翻到的记载：混沌一脉的爪牙，最善隐匿气息，专挑修行者心神松懈时索命。
\"奉命取你项上人头。\"黑袍人抬手，指尖渗出一缕幽蓝雾气，在夜色里拉出蛇信般的弧光，\"省得你继续坏我主大计。\"
话音未落，雾气已凝成一支骨箭，带着腐肉般的腥气破空而来。
田轩旋身避开，腰间玉佩却被擦出一道焦痕——那是李渊亲手赐的\"镇城玉\"，竟在这雾气下冒起青烟。
他瞳孔骤缩，终于信了吕瑶说的\"混沌之力专克凡界灵物\"。
第二波攻击来得更快。
黑袍人足尖点地，整个人化作一团黑雾，再出现时已到田轩左侧，掌心握着柄由黑雾凝聚的短刃。
田轩侧身翻滚，短刃擦着他左肩划过，布料撕裂声混着皮肉灼痛，让他倒抽一口冷气。
\"好强的近身战技巧。\"田轩咬着牙退到墙角，后背抵上冰凉的砖墙。
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修为至少在飞升境中期，而自己不过是新晋飞升者，先前的几场胜仗全靠机变，这次怕是要栽——
破空声突然由远及近。
一道青色流光劈开黑雾，精准刺向黑袍人后心。
田轩眼前一亮，是吕瑶的青鸾剑！
\"阿瑶！\"他借势翻身跃起，掌心凝聚起前日刚悟的\"破妄指\"。
吕瑶的身影随后掠至，素白裙角沾着星点荧光，正是她新修的\"流萤步\"。
两人一个从正面牵制，一个绕到左侧封路，竟将黑袍人逼得连退三步。
\"倒是小瞧了这对鸳鸯。\"黑袍人低笑，黑雾突然暴涨三尺。
田轩只觉呼吸一滞，那雾气竟裹着某种诡谲的声波，震得他耳鼓发疼。
吕瑶指尖快速结印，额间浮现出半枚金色符文——那是她在幽冥渊底求得的\"镇魂印\"，专门克制精神类攻击。
雾气被符文撕开一道缺口。
田轩抓住机会，破妄指直取对方咽喉。
黑袍人慌忙侧头，却被指风擦过脸颊，露出半张爬满青鳞的脸。
他瞳孔骤缩，终于慌了神，黑雾裹着他向后暴退：\"混沌之主的怒火，不是你们能承受的！\"
话音未落，他已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。
吕瑶刚要追，田轩却拽住她手腕：\"别中了调虎离山计。\"他低头看向自己渗血的左肩，又望向吕瑶发间凌乱的珠钗，\"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？\"
\"护心符的感应。\"吕瑶取出腰间的青铜铃铛，\"你动了杀心时，铃铛连响三声。
我就知道...你又在硬撑。\"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伤口，一道暖融融的灵气涌进来，痛意立刻减了大半。
天启城的更鼓声传来，已是三更。
两人穿过几条街，来到皇宫后苑的偏殿。
李渊正坐在案前看军报，烛火在他眉间投下阴影。
听见脚步声，他放下竹卷，目光先扫过田轩的伤，又落在吕瑶染血的袖口上：\"混沌一脉的人？\"
\"是。\"田轩坐进木椅，接过吕瑶递来的参茶，\"对方说奉混沌之主的命。
阿瑶用镇魂印破了他的精神攻击，我才看清他脸上有青鳞——和三年前张陵旧部那具尸体上的痕迹一样。\"
李渊指节叩了叩案几：\"张陵叛逃前，曾派暗卫潜入幽冥渊。
当时我以为他是找秘宝，现在看来...\"他顿了顿，\"怕是早和混沌之主勾连上了。\"
吕瑶翻开随身的皮质手札，抽出一张泛黄的拓片：\"这是我在太玄阁查到的，前朝《幽冥志》里记载，混沌之主本是上古神裔，因私炼魂器被逐入深渊。
要破他的局，必须找到他的'命门'——应该就藏在幽冥渊最深处。\"
\"所以我们需要两路并进。\"田轩放下茶盏，\"我和阿瑶去幽冥渊找线索；陛下留在天启城，一来稳定朝局，二来防备混沌一脉趁虚而入。\"
李渊凝视着烛火，火星噼啪爆开：\"张陵的残余势力还在城内蛰伏。
前日户部查到二十车军粮不翼而飞，怕是要配合混沌一脉里应外合。\"他抬头时目光灼灼，\"田公子，幽冥渊里的东西，比你想象的更危险。\"
\"我知道。\"田轩摸向腰间的护心符，那是吕瑶用三个月时间重炼的，\"但再危险，也得有人去揭开盖子。\"
吕瑶将手札收进锦囊，指尖抚过囊上绣的并蒂莲：\"前夜我用星轨术算过，明日未时，幽冥渊的阴门会开一条细缝。
我们赶在那时进去，能避开最凶的鬼潮。\"
\"好。\"李渊起身，从龙案下取出一个青铜匣，\"这是当年镇渊将军的虎符，持此符可破幽冥渊前三层的迷障。\"他将虎符递给田轩，\"记住，若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，立刻捏碎符上的龙珠。
我虽去不了渊底，但接你们出来的本事还是有的。\"
一更梆子响过，田轩和吕瑶走出偏殿。
月光漫过宫墙，在青石板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。
吕瑶突然停步，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：\"这是新炼的'避邪散'，你前日说渊底的腐气呛得头疼...\"
\"阿瑶。\"田轩打断她，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，\"上次在忘川河，你为了救我硬接那记鬼爪。
这次...换我护着你。\"
吕瑶眼尾微弯，将瓷瓶塞进他掌心：\"说好了，谁都不许硬撑。\"
次日未时，天启城北门。
田轩背着包裹，吕瑶提着青鸾剑，两人站在城门前，望着远处翻涌的灰雾——那是幽冥渊的方向。
风卷着腥气扑来，田轩摸了摸怀中的虎符，又看了眼吕瑶腰间的锦囊。
这一次，他们的包袱里多了避邪散，多了重炼的护心符，多了李渊亲自写的\"急报可直闯御书房\"的手谕。
\"走吗？\"吕瑶抬头看他。
田轩望着灰雾深处，那里隐约传来类似铁链拖地的声响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将吕瑶的手攥得更紧：\"走。
这次，我们不会再留破绽。\"
两人的身影融入雾气时，城楼上的守将望着他们的背影，摸了摸腰间的佩刀。
他不知道，在更深的雾里，有双青鳞覆盖的眼睛，正死死盯着这对即将踏入深渊的男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