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的人头顶上明晃晃的红色标记令姬篁眼前一黑:“不是友军,敛息!”
冉晴秋感知到来人的修为之后眼前也是一黑。
“合体期。”冉晴秋咬着牙小声提示,“江洵羽是怎么回事?家里进贼了都不知道?”
但是来人并没有发难,窸窸窣窣的动作声传来,姬篁隐约感知到他的方位,似乎是一屁股坐在了某个凳子上,然后伸出手开始在桌子上摸索。
他开始吃东西。
姬篁:“……?”
她难掩震惊,甚至有种想往外探头看个究竟的冲动:谁家的贼不偷东西偷吃的啊?是我的错觉吧!
但是几息之后,此人嗦了嗦手指,继续在桌子上摸索起来,很遗憾,他没有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。
于是藏在桌子底下的几人就听见他愤怒的抱怨声:“我的蜜汁烤鸡怎么不见了?!”
姬篁一行人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,纪则许的表情则是骤然变得心虚,他开始仔细回想:他吃掉的东西里,是不是有一只蜜汁烤鸡来着?
外头这人的抱怨声还在继续:“我的红烧排骨怎么也没有了?!”
纪则许:“……”
你别说,你还真别说,那排骨味道还挺不错的。
纪则许低着头观察面前一片黑暗的空气,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。
“啊!”他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。
“松鼠桂鱼为什么只剩鱼骨头了?!”来人勃然大怒,“死老头,给我准备零嘴都这么敷衍,还想叫我帮忙篡位,滚你大爷的吧!”
溜到厨房意义不明的这名合体期修士在桌子旁边大发雷霆,他掀翻了笼屉,对着锅碗瓢盆摔摔打打,然后生气地大声嚷嚷起来:“死老头!老子不跟你干了!”
“我要去找东家告状!你等死吧!”
姬篁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发出以上言论,然后头顶上的标识缓缓从红色变成了绿色,从此以后,便是友军。
她瞪大了眼睛,莫名震撼。
不是哥们儿?这么容易跳反的吗?
姬篁冷静了一下,开口道:“好了,现在他是友军了。”
冉晴秋噌地扭头,凭感觉看向姬篁的方向,满眼都是震惊,然后她用气声询问:“你认真的吗?”
“当然,这有什么可开玩笑的?”姬篁理所当然地回答,但是她并没有完全丧失警惕心。
姬篁思考两秒之后,在自己身上拍了一层护体符,然后轻轻拉了拉冉晴秋的衣袖示意,冉晴秋从善如流地做好防护,准备跟着姬篁一起出去探探底。
姬篁回头,从兜里掏出一沓符纸塞过去,对着身边的三人嘱咐道:“你们随机应变。”
“啊?我们——”周恩世紧张地攥着符纸,她的话没有说完 就感觉到姬篁和冉晴秋的气息远离了。
她们钻出去了。
周恩世沉默下来,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战力,也许她真的该好好修炼了?天机术修炼至精深……似乎是可以召请天道压制的?
观空感觉到突然凝固的气氛,想也知道是周恩世在自闭。
他抓着光头左思右想,抬起手拍了拍周恩世的肩膀,乐观地安慰道:“好啦,别多想,她们两个的战斗力只怕是能抵得上一些长老级别的人物了,你其实一点都不弱的。”
周恩世叹了口气,算是听进去了一部分。
纪则许动了动,幽幽抬手把自己肩上的东西拍下去:“不好意思,你拍的是我的肩膀。”
观空:“……”
他噌地收回手,借着黑暗的掩饰,脸上露出几分明显的尴尬。
姬篁和冉晴秋已经钻出了桌子,肩并肩站到大发雷霆的青年身后。
姬篁谨慎地伸出手在此人肩膀上猛然一戳,然后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谁?”青年炸毛回头,戒备地看着身后突然多出来的两个少女,张牙舞爪地质问,“你们是谁?什么时候来的?你们是化神和金丹吗?为什么我没感觉到?”
姬篁笑了笑:“区区不才,敛息法学的很好。”
冉晴秋温声开口试探:“前辈……在膳房里找食物,是饿了吗?”
青年整个僵住,他惊悚地往后窜了一段距离,然后闷声闷气地询问:“……你们都听到了?”
“听到……了?”冉晴秋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,语调微微上扬,迟疑间显出一种既问又答的感觉。
青年:“……”
仗着这两个小辈看不见他的表情,他抱着脑袋开始在原地无声嘶鸣,扭曲咆哮。
被看到了!他作为一个早就辟谷的合体期修士,不仅贪嘴爱吃,辟了个寂寞,还被溜到厨房的小辈撞见了!
颜面扫地啊颜面扫地!
青年扑向墙壁做撞头状,无声流泪:保持了数年的脸面一朝荡然无存,他不活了!
冉晴秋看不到,但是青年的标识在姬篁眼里可极其清晰,她看着满屋子乱飞的标识,也不知道这人在做什么,遂陷入了沉思。
青年狂躁地乱飞了好一阵,才终于接受自己的真面目被看光的事实,他有气无力地落在地上,依靠着墙壁,生无可恋地仰头看屋顶:“好吧,看到了就看到了吧。”
“你们也不用试探了,谁是跟我们东家同一个师门里出来的?”
“呃……”姬篁犹豫了一下,举手道,“我?”
“哦。”他看了姬篁一眼,居然显得平静了,“是东家出了什么问题吗?”
这家伙还挺聪明的。
姬篁心想,并且瞬间警觉起来,她可还记得此人先前的暴言,如果他知道江洵羽现在的情况,是否代表着他会再次跳反?
姬篁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,她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才合适。
在她有想法之前,青年已经笑出声来:“行了,你也不用警惕我,真当江洵羽敢把我们几个合体期放在商行里没有任何手段吗?”
“他可不是什么慈善家。”青年的话似有嘲讽,“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,包括他的父亲也是。”
“我们这些供奉的命魂蛊被他捏在手里,与其说是供奉,其实更像是家臣,虽然我不知道死老头哪里来的篡位信心,但是我不傻。”
青年笑着抬手,隔空点了点姬篁的眉心,姬篁只觉得眼前一亮,蒙蔽了她双眼的黑暗便如同潮水般退去。
但是冉晴秋的双眼依然没有聚焦。
姬篁皱着眉上前一步,把冉晴秋挡在身后,审视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温润的青年:“所以你告诉我这些,是想要什么呢?”
“就不能是我对东家格外忠心吗?”青年笑着反问,竟显得有些无赖。
姬篁轻嗤一声:“你还不如告诉我太阳西升东落。”
“好吧。”青年耸耸肩,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。
听着两人的言语交锋,桌子底下藏着的三人纷纷露出困惑而紧张的神色,冉晴秋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,但是她内心已经开始思索。
她是炼心道修士,炼心道的修士想要破境,靠的是对心境的锤炼和识海的延展。
万世之后,冉晴秋的炼心道早已达到极致,换句话说,只要灵气足够,她可以接连破境。
但她没有这样做,而是选择一步一步地锤炼修为,继续磨练自己,既然目前的情况可以凭借现有修为应对,那为什么要把老底揭出来?
不到万不得已,她不会选择一步登顶。
正如姬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自毁灵根一样。
这是她们的底牌。
但是现在,看不见情况,无法判断局势,真的令冉晴秋很烦躁。
她看似温驯地垂眸:有点想把这家伙揍一顿。
要不要来个当场突破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