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青山再次缓缓地踱起了步……
这一次,他步子还是很慢,甚至比上一次,还要慢上几分。
几乎一两分钟才迈出一步……
那双棉拖鞋踩在光洁的实木地板上,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,只有他挺拔的身影,在客厅温暖的阳光下,投下一道被拉得长长的、充满孤独感的影子。
他每一步落下,都像书法家在落笔前的凝神与蓄力,沉重而又充满了张力,仿佛脚下的地板不是木头,而是一张等待他挥毫的巨大宣纸。
整个人的气场,在这一刻,都变得无比的沉静,仿佛真的与周围的世界隔绝了开来,沉浸到了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浩瀚诗意宇宙之中。
宫雪的心,不由自主地又跟着提了起来。
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,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脚下,甚至在心里,默默地紧张地为他数着步子。
一步……
两步……
三步……
她的呼吸,都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节奏,变得轻微而又绵长。
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,正在观摩一场神圣的不容惊扰的仪式。
四步……
五步……
六步……
当看到他的第七步,即将落下的时候,宫雪的心,猛地提到了嗓子眼!
她的身体,都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,那双抱着靠枕的小手,下意识地攥紧了!
‘……不会吧?’
这个念头,如同闪电般,划过她的脑海!
“嗒。”
就在这时,
刘青山的第七步,稳稳地落在了光洁的实木地板上,发出一声极其轻微,沉闷的声响。
然后,他突然,停住了。
宫雪的眼睛,瞬间睁大!
一股难以言喻,混杂着荒谬与不可思议的巨大浪潮,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!
‘又……又是七步?!’
‘他不会……又想好了吧?!’
‘这……这也太夸张了吧?!怎么可能?!’
‘刚才那首《给你》,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!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,又……又来一次?!’
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,
在这一刻,正在被这个男人,用一种蛮不讲理、野蛮霸道的方式,反复地、无情地碾压!
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,都因为这巨大的近乎神迹的可能性,而漏跳了一拍!
然而,
就在她被这巨大的近乎神迹,冲击得头晕目眩之时——
停住的刘青山,又动了。
他极其自然地,又向前,迈出了一步。
两步……
看到这一幕,
宫雪那颗早已悬到嗓子眼的心,“咚”的一声,瞬间就落回了肚子里。
她长长地,长长地,松了一口气,那口气,长得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干净。
整个人都如同虚脱了一般,重新软软地靠回了沙发背上。
她又忍不住拍了拍胸口……
‘呼——’
‘吓死我了……’
‘好好好,原来还没有想好啊……’
‘这才对嘛,这才合理嘛……’
她拍了拍自己那因为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口,脸上不由自主地,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又哭笑不得的笑容。
她觉得自己,真是被他给吓坏了。
竟然会真的相信,这个世界上,有人能一次又一次地,上演“七步成诗”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话。
可就在这时——
刚刚才又走了三步的刘青山,再一次,毫无征兆地,突然停住了!
然后,他转过身。
那张原本还带着一丝“苦思冥想”的脸,在转过身的瞬间,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,瞬间化开,变得无比的温柔,也无比的……璀璨。
宫雪脸上的笑容,瞬间凝固了。
她的眼睛,猛地睁大!
一股比刚才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、更加荒谬、也更加不可思议的巨大震惊,如同海啸般,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!
‘难道……’
‘难道他……’
她甚至不敢再想下去!
就在这时,
刘青山开口了。
他充满感情地,用那如同醇厚红酒般,能让人沉醉的嗓音,柔声朗诵起来:
“雾打湿了我的双翼,”
“可风却不容我再迟疑。”
当听到这第一节时,宫雪那颗刚刚才落回肚子里的心,猛地,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,狠狠地攥住了!
‘……这是什么?’
‘这是怎样的开篇?!’
她感觉自己的呼吸,都变得有些困难!
如果说,上一首诗,是霸道的、纯粹的告白;那么这一首,从第一句开始,就展露出了一种……一种更加宏大、更加苍凉、甚至带着一丝宿命般悲壮的意境!
雾,双翼,风,迟疑……
这几个简单的词语,瞬间就在她脑海中,勾勒出了一幅磅礴的、充满了动态感的画卷……
一只孤独的海鸟,在迷雾深锁的海面上,被风推着,身不由己,却又义无反顾地,飞向未知的远方。
她还没有从第一节的震撼中回过神来,刘青山那充满了魔力的声音,便如同层层推进的浪潮,一浪高过一浪地,继续席卷而来!
“我还是得在你心海里,”
“顶着风浪航行。”
轰——!!!!
宫雪感觉自己的大脑,像是被一颗甜蜜的炸弹,轰然引爆!
‘心海……航行?’
‘他……他竟然……’
‘他竟然把自己比作那只海鸟,而我,是那片……让他顶着风浪也要航行的……大海?!’
她再也无法思考!
她感觉自己整个人,都快要被这首诗里那股子不顾一切,毁天灭地般的浪漫,给彻底地、温柔地,撕碎了!
这已经不是情诗了!
这分明……
这分明就是一曲,用灵魂谱写的最壮丽的……爱情史诗!
而这曲史诗的最高潮,那最温柔、也最坚定的归宿,也随之而来!
刘青山的声音,在这一刻,变得无比的深情,也无比的……虔诚!
“我是你,”
“臂弯里即使笨拙的流浪者;”
“你是我,”
“双眸中永远的航向。”
当最后一个音节,如同最轻柔的雪花,缓缓地消散在安静充满了阳光的客厅里时……
宫雪,早已痴了。
她就那样,抱着靠枕,呆呆地坐在那里,那双早已被水雾笼罩的美丽眼眸,一瞬不瞬地,怔怔地看着那个站在光影里,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的男人。
她的脑海里,反复回响着那几句,足以让任何女人都为之疯狂的诗句。
‘我是你臂弯里即使笨拙的流浪者……’
‘你是我双眸中永远的航向……’
‘他……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?’
‘他怎么能……怎么能用这样简单的词语,构建出如此磅礴、如此深情、如此……令人心碎的意境?!’
‘这比上一首《给你》,更加的大气,也更加的……’
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。
那是一种……一种将两个独立的灵魂,彻底地、宿命般地捆绑在一起的、无与伦比的归属感!
‘他怎么能……如此优秀?!’
‘优秀到……优秀到让人觉得,和他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,都是一种……不真实。’
一股巨大的、近乎无力的挫败感,混合着更加汹涌近乎盲目的崇拜,瞬间淹没了她的全身!
但紧接着,
另一个念头,便如同最灿烂最温暖的阳光,瞬间刺破了所有的阴霾,将她整个人,都照得暖洋洋的!
‘——可他,是我的男人啊!’
这个认知,是如此的霸道,如此的蛮不讲理!
它像一道最甜美的甘泉,瞬间就滋润了她那颗因为自惭形秽而微微有些干涸的心!
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、雀跃与自豪,如同最绚烂的烟花,在她的心底轰然炸开!
“这首诗……它叫什么名字?”宫雪的声音很轻,还有些颤音,她小心翼翼地问道,仿佛生怕惊扰了这梦幻般的一刻。
刘青山脸上挂着温柔,柔声笑道:“《航行》。”
‘……航行?’
宫雪的心,顿时就用力的跳动了一下。
这两个字,就像一道光。
它没有灼热的痛感,却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力量,瞬间穿透了她心中所有的迷雾,照亮了那首诗里,她刚才还未曾完全看清的最深邃的意境!
航行。
雾打湿了双翼,风不容我迟疑。
我还是得在你心海里,顶着风浪航行。
在狂风巨浪、波涛汹涌的海面上,一只疲惫的海鸟,正义无反顾地朝着她这座唯一的散发着光芒的灯塔,奋力飞来!
一种前所未有,被全然需要的幸福感,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风,吹开了她心底最后那点矜持的花苞。
那份幸福,是如此的饱满,如此的温柔,它不像激烈的潮水,更像一个温暖的、巨大的拥抱。从她的灵魂深处,将她整个人都轻轻地全方位包裹了起来。
她感觉自己整个人,都变得轻飘飘的,仿佛要融化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温柔里。
她看着刘青山,再也抑制不住,缓缓地,缓缓地,笑了起来。
那笑容,不再有任何的试探,不再有任何的挑衅,也不再有任何的复杂情绪。
那是一种,最纯粹、最灿烂、发自灵魂深处的……幸福。
如繁花盛开,如暖阳融雪。
笑靥如花!
刘青山朗诵完最后一句,并没有立刻说话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看着她脸上那如同冰雪消融、万物复苏般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绝美笑容。
过了许久,
他才缓缓地走上前,重新坐到她的身边,用一种极尽温柔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,轻声问道:“满意吗?”
宫雪看着他,
那双亮晶晶的如同浸在水里黑宝石般的眼眸,弯成了两道最美丽的月牙儿,重重地,点了点头。
刘青山又问:“喜欢吗?”
宫雪再次,重重地,点了点头。
刘青山就笑了,那笑容,充满了得偿所愿的满足与宠溺。
他伸出手,极其轻柔地,将她耳边的一缕秀发,拨到耳后,“那我,就把这首诗,送给你。”
他的声音,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。
“我亲爱的,雪儿宝贝。”
宫雪的脸颊,又是一红,但嘴角的笑容,却咧得更开了,那份甜蜜,几乎要从她的眼角眉梢,化为实质满溢出来。
“谢谢。”她开口,那声音,甜得像抹了蜜。
“你喜欢就好。”刘青山说。
“喜欢!”
宫雪毫不犹豫地、用一种近乎宣告的语气,大声说道,“很喜欢!非常喜欢!”
刘青山看着她那副喜不自胜的可爱模样,心中那点旖旎的心思,又活泛了起来。他故意挑了挑眉,用一种充满了戏谑的语气,问道:“那……还用不用我,再作一首?”
宫雪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立刻如同拨浪鼓般疯狂地摇了摇头。
再来一首,
她怕自己这颗心,真的会因为幸福过度而当场炸掉。
她丢掉怀里的靠枕,不再有任何的犹豫和矜持,张开双臂,像一只终于找到了港湾浑身疲惫的乳燕,“抱抱。”
刘青山笑了。
他伸出双臂,一把就将她给抱了起来,让她整个人坐在了自己的腿上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