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总归还是在这大千世界之中！”
“先前人族中莫名出现的那位老翁，你想必也猜测是徐渡月吧？”
幽都王没有回头，重新在铜钟之下坐下，继续端详着眼前的棋局。
“那会是徐渡月？”
“不出七万年，恐怕连我座下四帝都难以和他抗衡。”
提及数千年前战败四帝之一的人族老翁时，天帝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，似乎对幽都王方才的威胁毫不在意，也坐到蒲团上，与对面的对手再次相对而坐。
那个人像是徐渡月，却又不似记忆里的徐渡月。
“不要轻视这个人，我们依靠岁月积累的深厚底蕴前行，他或许正用某种取巧的办法悄悄追赶。”幽都王的目光依旧深邃得如同深渊，毕竟他是执掌生死轮回、统御幽冥之境的存在。
几十年来，徐渡月把真罡之力投入轮回长河，甚至化身为天地间的万千生灵、草木山石，这样的举动自然无法逃过幽都王的眼睛。
不过，察觉归察觉，就算是幽都王自己，也难以估量这个徐渡月到底在轮回中埋下了多少暗手。
那个人族中的鹤发老翁，竟然只是徐渡月的一具化身，而且已经达到了武道九境的境界……
到了这个时候，幽都王也不敢断言，这个徐渡月的修为境界到底已经到了多高的程度——至少，应该是九境圆满的境界了。
“就算追上了又能如何？”
“真以为我只让四帝在人族中分割气运吗？”
“人族终究是武道起源的种族，他们的躯体最契合武道法则。要是四帝能够把握机缘，等十万年之期圆满，未必不能融合武道与仙道，跻身我们这样的境界。”
“就算只是初入这个境界，哪怕只有一两个人能够摸到门槛，对于徐渡月来说，也足以成为心腹大患。”天帝微笑着开口，他不想深究徐渡月的各种手段，只要借着对方崛起的势头，最大限度地获取其成长路上的好处就足够了。
回想当年，他的师尊仙皇崛起的时候，人族之中也涌现出一批惊世强者。天帝追杀这些存在无数年，到现在仍然不敢确定，这广阔的人间是否还隐藏着那些随着师尊成长起来的古老强者。
“你心里自有分寸……”
“我只希望超脱这个世界，培养门人的事情，不是我现在考虑的。”幽都王瞥了天帝一眼，衣袖挥动之处，眼前的棋盘以及各种器物都慢慢腐朽凋零。
这次会面，表面上像是老朋友叙旧，实际上两人心里都清楚——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方，都已经退无可退。苍茫世界阻断了他们超脱的希望，那么，他们唯有踩着徐渡月的肩头，真正走出这个天地。
“临走之前，还有一个问题想要弄清楚。”天帝看着幽都王散去眼前的物象，低下头的时候，目光已经避开了对方。
“徐渡月和师尊一定有渊源。”
“至少古仙宫已经认他为主，那时他不过是八品境界，连你我这样的正统仙道传人都不能执掌仙宫，他却能登上这个位置，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。”
“不过徐渡月又和师尊不同——这一点你我都知道，毕竟……我们的师尊，是生而知之的人。”
幽都王没等天帝开口，身影已经在太阳塔上慢慢变淡，只剩下声音久久回荡。天帝仍然静坐在铜钟之下，听说徐渡月八品时就执掌虚妄宫，那低垂的双眼中，忽然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。
可是……
“是啊，生而知之……”
“师尊他……是生而知之的人啊。”
“徐渡月的崛起之路，还可以追寻踪迹，可是师尊……”
“他是那个时代最不可思议、最不能用常理揣测的人。”天帝的声音也渐渐飘散，如果有人在场，一定能听出他声音中的万千感慨、百转千回。
过了很久，天帝抬头望向幽都王离去的方向，嘴唇微动，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小：“幽都……幽都……”“你……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？”
当这缕细小得听不见的声音在风中消散时，天帝的身影连同座下的蒲团，都在慢慢虚化。
可是没有人注意到，当天帝和幽都王从太阳高塔消失后，悬挂在两位君主头顶的铜钟，竟然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己震荡起来。
更让人惊讶的是，铜钟表面竟然慢慢浮现出一张人脸。
恐怕幽都王和天帝做梦都没想到，他们自以为行踪隐秘，却不知道席间的每一句话，都已经落入了徐渡月的耳朵里。
天地万化！
踏入九境之后的徐渡月，当真是越来越契合后世八亿年禹皇上帝赠予他的尊号——天地万化皓阳真武帝君。
苍茫人间，岁月悠悠流转，尘世也在以一种奇异的速度更迭变迁。
等到徐渡月五万岁寿诞的时候，天地间关于他的传说已经显得愈发古老，甚至在一些新生种族的认知里，他已经成为不知多少纪元前就存在的上古大能。
而武道一途，也在数万年的发展中，把古道与仙道挤压到了边缘。
在漫漫历史长河中，这古老天地间，除了极少数同样历经漫长岁月的种族外，其余的上位种族、中等种族乃至下等种族，大多只知晓仙道与武道的存在，对于古道之事，几乎无人了解，完全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。
然而，在这苍茫人间的正中央，有一座土丘。谁也没有留意到，在这座土丘之上的砂砾之间，混杂着一个如同尘埃般微小的物件。若要探寻它的来历，除了那曾经矗立在生死路之上的虚妄宫，又能是别的什么呢？
在广袤大地的中央，有一座名为虚妄宫的神秘处所。倘若有人有幸进入其中，定会被宫内的奇特景象所深深震撼。
即便曾对虚妄宫了如指掌的幽都王再次踏入，恐怕也难以辨认它原本的模样。
原因其实很简单，曾经虚妄宫的四十九座宫殿，如今都已演变成一个个独立自足的小世界。
在这四十九方世界里，四十九座宫殿成为了连通外界的门户。门户世界中的人族，完全不知道自己仅仅生活在一座宫殿构成的空间里。
当遍历完四十九座宫殿之后，便能见到虚妄宫曾经的核心区域。
核心区域内有一处不大的院落，院落中居住着一位容貌出众的存在。院落西北角有一个几十米见方的小池塘，池塘里有一只形态奇特的乌龟。
说这乌龟奇特，是因为它的背上盘绕着一条黑蛇。
黑蛇与乌龟仿佛浑然一体，共同构成了池塘中那个略显奇异的存在。若龙州的众生见到这龟蛇同体的模样，恐怕一眼就能认出，这正是神话中的玄武。
院落东南角生长着一棵枝叶通红的大树，繁茂的枝叶间挂满了不知名的果实。在这棵大树的顶端，栖息着一只浑身通红的神鸟。
院落大门处，趴着一只头上长有犄角、浑身覆盖鳞片的异兽。
当这只异兽抬头时，还能看到它嘴角飘动着几根长长的胡须。
这……分明是麒麟的模样！
院落中央房屋的上方，一条青龙驾驭着云雾从远处飞来。
青龙落在房屋上，片刻之后便化作了房屋上的雕梁画栋。
这便是四灵神兽，即便在苍茫人间，四灵神兽也极为少见，然而在这小小的院落中，此刻却齐聚一堂。
尤其值得注意的是，四灵神兽身上散发的气息，隐约间竟都达到了八境圆满的境界。
那盘踞在房屋之上的青龙，身上的气息更是具有摄人心魄的力量。仔细看去，能看到它口中有一枚龙珠若隐若现，再定睛细看，竟能发现龙珠之中有一方世界在不断流转。
显然，这只青龙修炼了世界武道，甚至已经孕育出了属于自己的世界。
能够孕育出世界武道，自然意味着这只青龙的修为达到了九境！
“又是枯燥乏味的一天啊！”
“主上一直闭关修行，自从将我们聚集起来，至今已有整整三万年了！”
“这三万年里，我就没见主上出来过几次……”
北边池塘中的玄龟慢悠悠地爬上岸，没过多久，它的身躯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，仿佛有一股神秘力量在重塑它的血肉。片刻之间，一个魁梧的壮汉便出现在了庭院中。
他背上的黑蛇也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变化，待壮汉出现片刻后，黑蛇化作了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。
没想到玄武竟然能在这庭院中化为人形？
若此事发生在龙州人间，恐怕难免会被龙州众生视为妖怪。
然而，无论是那红色大树上的神鸟，还是房屋上的青龙，甚至是门口趴着的麒麟，对此都早已见惯不惊。
说到底，这不过是血肉重组、变换身躯的手段罢了。
这院落中的四灵神兽，任何一个都能做到。归根到底，这只是古道修行到一定程度后，肉身自然产生的变化。
“毕竟，咱们的实力还是太薄弱了啊！”
那棵红色巨树上的神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，她看着下方那两个逗弄麒麟的身影，从巨树上飞落，化作一位风姿绰约的红裙少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