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月仙觉得这个世界太荒诞了。
荒诞的可笑。
她有种被命运狠狠卡在脖子上的无力感。
不知是酒精上头,还是最近的压力太大,她甚至想把整张桌子掀了,看着桌上的菜飞上天空,掉在这两个人的头顶上。
看着他们狼狈地落荒而逃,看他们跑到马路上恰巧被一辆车撞个稀巴烂。
就在她展开无尽联想的时刻,花衬衫还在咄咄逼人。
“喝不喝?你喝!立马签!”
“现在谈业务都要这么谈吗?”一道冷硬的声音响起,一双大手猛地掀开竹帘。
方志本来翘着二郎腿悠哉地看着孟月仙一点点崩溃,听到声音猛地坐直身子。
“白,白总?”
花衬衫慌乱地坐直身子,有些惧意地看着走进来的男人。
男人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大,年纪约莫四十几岁,油头短发,五官端正,一脸正气,穿着定制西装,身姿挺拔,浑身透着一股威严。
白海生。
嘉力工程设备有限公司董事长。
白海生在隔壁招待朋友,没想到,却听了一出大戏。
“你们还真是让我开了眼,这位小姐,我向你道歉,请到我的办公室,我来帮你处理。”
孟月仙有些恍惚,酒劲儿慢慢上来,视线开始摇晃。
她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,努力分析话里的意思做出迟钝的判断。
“那谢,谢白总,谢谢。”
方志不免心惊肉跳,在一旁忙不迭解释。
“都是误会,白总,都是老朋友,喝多了开玩笑。”
白海生气笑,“玩笑?你喝一瓶,让我笑笑?你想搞臭我公司的名声?”
孟月仙摇摇晃晃走出,白海生对身后的服务员说道,“来个人,帮我扶着。”
小服务员赶紧跑进来,扶着孟月仙的手臂,跟在白海生身后向外走去。
方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,再没了刚刚的得意。
完了,全完了……
孟月仙醒来的时候,睡在宽大的皮沙发上,身上盖着一件西装外套。
她捂着脑袋撑起身子,刚好看到巨大的落地窗,此时华灯初上,俯瞰整个深市的夜景,很是壮观。
来了这么久,她还没有这么真切地看过这个城市的夜景。
繁华又梦幻。
孟月仙环顾了四周,只有一盏落地灯发出温暖的黄光。
整个空间简洁又现代,并不像方志的办公室的中式风格。
色彩由黑、灰、白组成,既内敛,又稳重。
展示架上摆放着很多艺术品,彰显主人的品味。
宽阔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男人,正在翻看资料,眉头紧锁。
孟月仙捂着脑袋回忆了好一会儿,才开始想起眼前的人正是这栋大楼的主人。
“白总,不好意思,我真的是喝醉了。”
孟月仙捂着脑袋站起,头疼欲裂。
白海生抬头,“你醒了?要不要再睡会?”
孟月仙哪还敢继续睡,走到办公桌前,坐在皮椅上。
“我醒酒了,幸亏白总好心相救。”
白海生苦笑,“是我没有管理好公司,给您造成了巨大的麻烦,我代表嘉力向您道歉。”
孟月仙赶紧摆手,“可别,您一个人管理这么大的企业,日理万机,能够抽出空管我这点破事,我真是撞了大运。”
“日理万机这个词儿,似乎不是什么好话。”
孟月仙不确定他听没听到全部,但是方志的狗腿子可是用过这个成语。
看白海生的反应,想必是记得。
“词是好词,看用的人,我是真的很佩服您大刀阔斧的魄力,俗话说,树是从根上烂,发现哪烂,就哪里治,这才是百年屹立的根本。”
白海生有些意外,以为这个女人会着急说出自己的诉求,或是以此为要挟,狮子大开口。
毕竟大公司的丑闻,价值自然不用说。
“您来谈的业务,我觉得可以,你想什么时候签合同都可以。”
白海生直奔主题,孟月仙在桌下的手,激动地攥起拳头。
“那就明天,明天我来。”
“好。”
白海生非常爽快,孟月仙不免心里佩服,还得是大公司的老板,不拖泥带水。
也是因为自己的这点货,对于整个企业来说只是九牛一毛,爽快那是自然的。
孟月仙站起身,准备离开,白海生已经拿起了西装外套。
“我送你回去,太晚了,已经没有车了。”
孟月仙这才看向墙面上挂的巨大时钟,已经是后半夜。
没想到自己的这一觉睡了这么久。
“我耽误了您这么久的时间,真的不好意思,我可以下去打车,不用麻烦您。”
孟月仙觉得再让人堂堂大老板送自己回家,就真得寸进尺了。
白海生不给她拒绝,“不麻烦,开车很快,你打车不安全。”
如果绅士有样貌,孟月仙觉得就应该是眼前的白海生。
浓眉大眼,国字脸,利落的短发梳成大背头,气质沉稳,有几分发哥的风采。
虽然他说话带着浓浓的港普味儿。
两人下楼,大楼里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。
“白总,你是香江人普通话怎么说得这么好?”
“我母亲是鲁省人。”
“怪不得,跟我是老乡啊,我们都属于北方。”
“你是哪里人?”
“黑省,最冷的那个地方,你去过吗?”
“没有,倒是想去,听说去那要一直走路,停下来就会被冻成冰雕。”
孟月仙倒是真觉得冷了,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,还是捧场地干笑两声。
“不好笑?”
“白总,你想听实话吗?”
“想。”
“少说笑话,对你好。”
白海生坐进驾驶位,孟月仙识趣地坐进后座。
“我挺想学会讲笑话,我女儿说我太严肃了,不好玩。”
“你一直这么严肃吗?”
“生意做得越大,我就越严肃。”
孟月仙点点头,“钱太多了,多花花。”
白海生透过后视镜,见孟月仙专心看着窗外若有所思,“你怎么想到深市来的?”
“想发财,想当富婆,简单美好。”
白海生脸上终于露出笑意,简单直白的话他已经很少能听到了。
每一个人都在他的面前包装得很完美,露不出一点欲望。
总想在他的面前展现最为无私的那一面。
客气又畏惧。
嘴上说着我什么都不想从你这里得到,却是因为利益驱使,卑躬屈膝。
好像这么纯粹的人,从他的世界消失很久了。
“你有孩子吗?”
“五个,都很懂事。”
“那你很会教育自己的孩子。”
“其实不算教育,我们互相学习,养大他们的过程,也在养自己,没有天生的父母,我也会犯错,但我知错就改。”
“我只有一个女儿,但是她恨我。”
孟月仙这才转过头,看着专心开车的背影。
“爸爸跟女儿确实隔着一层,让妈妈跟她多沟通。”
“她小的时候离婚了,她妈妈移民,从不联系我们。”
离婚大戏?
孟月仙觉得自己不能再说了,涉及隐私的东西少问为妙。
“我觉得你性格很好,要不要试试兼职?”
“兼职?”
“帮我打探下我女儿的近况,她不让我出现在她眼前。”
“这……我也不认识……”
孟月仙现在忙得脚打后脑勺,况且她也不是那个初到深市只能当保姆的境地。
“还是不好吧,况且你对我也不熟悉……”
“你只要搬去住在她隔壁,房租水电通通不要,每个月一千块的辛苦费,只要你跟我说说她的近况就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