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厅里,一桌丰盛的酒席早已备好。
柳长卿坐在主位,左手边是娉婷,右手边是柳浩然,柳芊芊则坐在最外侧。
一桌人,唯有柳长卿满面红光,其余三人皆是目光闪烁,各怀心事。
只是沉浸在狂喜中的柳长卿并未察觉分毫。
“还是夫人想得周到,竟已提前备下了酒菜。”柳长卿看着满桌佳肴,笑得合不拢嘴。
甚至连青牛镇的不快,都抛之脑后。
娉婷为他斟满一杯酒,柔婉一笑:“浩然与妾身说起时,妾身也替老爷高兴。一想到浩然即将出人头地,光耀门楣,妾身这心里就喜不自胜。便自作主张备下酒菜,想着让你们爷俩好好喝上一顿。”
柳长卿:“呵呵!这一杯我干了!”
柳芊芊也端起酒杯,脸上柔柔一笑:“爹爹,女儿也敬您一杯。”
“好好好。”
柳长卿来者不拒,一饮而尽。
他看着眼前的柳浩然,心中豪情万丈,暗自得意:到底是我柳长卿的种!青凌除了是今年的秀才外,却凭一己之力创立临馨坊,挣下万贯家财,如今在绥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。我儿浩然,更是文曲星下凡,学业有成,未来金榜题名!
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!果然如此!
柳浩然目光微动,提起酒壶,先给柳长卿满上,又给自己斟了一杯。
他站起身,双手举杯,神情肃穆。
“爹,儿子先敬您一杯。若非爹爹多年悉心栽培,儿子断不会有今日成就。”
柳长卿哈哈大笑,端起酒杯一饮而尽:“我儿不骄不躁,未来成就,不可估量!”
娉婷的眸子里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,她轻声附和:“不错,我们浩然的未来,确实不可限量。这一点,倒是随了他爹。”
柳长卿只当是夸自己,更是得意:“不错,确实随我。”
柳浩然放下酒杯,眼神幽深,淡淡开口:“娘说得极是,我确实随我爹。我爹他上知天文,下晓地理,精通佛道之学,更难得的是,他还会忍辱负重。”
“哈哈哈哈,儿啊,你这可太抬举为父了。”
柳长卿被夸得有些飘飘然,只觉得这儿子不仅学问好,说话也中听。
柳浩然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谦辞,继续说道:“为了娘,他甘愿忍辱负重二十年。为了娘,他可以毫无怨言。”
“呵呵,儿啊,别夸了,为父可没忍辱负重……”
柳长卿摆着手,话说到一半,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味。
“呵呵,浩然,你能这么想就对了!”
就在柳长卿觉得头脑有些发飘时,一个深沉的声音从他斜对面传来,语气里满是感慨。
柳浩然转向那个方向,微微躬身:“爹,我说的都是真心话。”
柳长卿揉了揉眼睛,只见花厅的阴影里,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。
那人是个光头,穿着灰色布衣。
此人……隐隐有些面熟。
那光头男子没有理会柳长卿,只是一脸郑重地看着柳浩然,欣慰道:“儿子,你能这么想,当爹的,就知足了。”
儿子?
柳长卿彻底懵了,他看着那光头男子叫柳浩然“儿子”,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。
柳浩然不是自己儿子吗,怎么成了他的儿子。
而且自己的儿子,怎么还给光头叫爹呢!
他细看了一会儿,终于认出了来人,脸色瞬间大变:“林九?!”
林九呵呵一笑,眸中闪过一丝复杂:“柳长卿,不错,是我。”
柳长卿的目光瞬间转向娉婷,脸上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恼怒,猛地一拍桌案:“娉婷!我不是说过,不许你再跟你这个表兄有任何往来!”
“呵呵。”
娉婷笑了,那笑声里再无半分温婉,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恨意与嗤笑。
她缓缓站起身,无视柳长卿的目光,一步步走向林九身边。
她冲着林九微微一笑,随后,在柳长卿震惊的注视下,轻轻挽住了林九的手臂。
柳长卿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,他再次拍案而起:“娉婷!你敢违背我的话!”
娉婷眉梢一挑,冷冷道:“柳长卿,你不喜欢我表哥,是吗?那我偏要告诉你,从今往后,我将永远和我表哥在一起。”
“你……你和林九果然有一腿!”
柳长卿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你当着我的女儿,我的儿子的面,与他拉拉扯扯,成何体统!”
话音刚落,一直沉默的柳芊芊缓缓站起身。
她没有看柳长卿一眼,径直走到林九面前,对着他叫了一声:“爹。”
林九脸上露出笑容,伸手摸了摸她的头:“好女儿。”
“柳芊芊!”
柳长卿怒不可遏,指着她大骂。
“你……你竟敢认贼作父!”
柳芊芊转过头,冷冷地看着柳长卿,嘴角勾起一抹弧度。
“你这逆女!”柳长卿气得眼前发黑,全身都在颤抖。
就在这时,柳浩然也站了起来。
他一步步走到林九身边,整理衣冠,然后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,口中吐出两个字:“爹。”
林九笑意更浓:“好儿子,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。芊芊,你也没有。”
柳长卿如遭雷击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“什么……柳浩然,你也认贼作父?你管林九叫爹?!”
柳浩然缓缓直起身,终于正眼看向柳长卿,那眼神冰冷:“柳长卿,你说错了。我不是认贼作父。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可惜,你才是那个贼。”
“你说我……才是那个贼?!”
柳长卿脸色煞白,滔天的愤怒冲垮了他的理智。
他大喝一声,双手抓住桌沿,想要将这满桌饭菜尽数掀翻。
然而,他刚一站起,便觉得天旋地转,双腿一软,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。
他喘着粗气,一脸的不可置信,目光扫过娉婷、柳芊芊,最后落在柳浩然那张看起来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上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在酒里下药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