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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青山刚把最后一个酸菜饺子塞进嘴里,院门外就传来小满叽叽喳喳的声音。

小姑娘一进门就元气满满的大叫:“娘!哥!我跟姐姐回来啦!”

李彩凤正往盖帘上摆饺子:“不是让你们看晚会排练吗?咋这就回来了?”

陈雪梅拍了拍肩上的雪,把小满的棉帽摘下来放在炕沿。

“人太多了,前屯后屯的都挤在小学校教室里,窗户缝都扒满了人,根本瞅不着啥。”

她顿了顿,看向小满,“小满骑在我脖子上倒瞅见点,我是啥也看不见,我是早就想回来了。”

“啥晚会?”

陈青山擦了擦嘴,往炕里挪了挪给妹妹和姐姐腾地方。

他最近在公社跑来跑去,倒没听说屯子里有这动静。

“就几个村子联合办的,”

陈雪梅拢了拢鬓角的碎发,“会计家的小子吹口琴,还有后屯的王寡妇唱二人转,说是年三十晚上点上汽灯演。”

李彩凤闻言,把盖帘端到水缸边,水汽氤氲了她的眼镜片:“真是能折腾!”

“这年景饭都吃不饱,还有心思搞这些花架子。”

“娘,话不能这么说。”

陈青山说,“地里的苞米是粮食,锅里的饺子是粮食,可心里头的盼头也是粮食。”

“你想啊,大冷天的猫在屋里,除了睡觉就是啃窝头,有个晚会看看,好歹能乐呵乐呵,也算给日子添点念想。”

“日子越苦,越得给自己找些“不务实”的盼头。”

小满似懂非懂地歪着头,李彩凤则叹了口气,“这我也知道,就是觉得有这功夫,不如干点别的。”

“说是晚会,其实就是大伙儿凑一起乐呵,”陈雪梅接过话茬。

“大山哥还说要表演摔跤呢,昨儿我瞅见他在场上练,把石头磙子都抱起来了。”

“大山哥那倒是把式硬朗。”陈青山笑了笑,“对了,晚会在哪儿办?小学校能盛得下?”

“就西风村村头的打谷场,”陈雪梅说,“用木杆子搭了个台子,整得还挺大的。”

李彩凤终于把最后一盖帘饺子摆完,转身时瞅见陈青山又在摸卷烟,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手:“少抽点!没你爹人大烟抽的倒是不少。”

她顿了顿,又看向陈雪梅,“你们去晚会吗?要是去,就早点过去占个好位置,省的到时候看人头。。”

“去!咋不去?”小满喊起来,“我要看踩高跷!我要站最前排!”

陈青山伸手揉了揉小满冻得发红的脸蛋,小姑娘痒得直躲。

“去,哥带你去前排占座,让你骑在脖子上看高跷!”

他转头看向李彩凤,“娘也一块去呗?”

李彩凤正用围裙擦着手,闻言翻了个白眼:“我才不去凑那热闹!大冷天站在野地里喝西北风,图啥?”

她顿了顿,瞅见小满拽着陈青山的袖子直晃,又补了句。

“再说了,锅里还温着饺子,总得留个人看家。”

“娘——”

小满拉长了音调,抱着李彩凤的腿直蹭,“隔壁的丫蛋说她娘都去!你不去我就……我就不吃饭了!”

陈青山在旁帮腔:“就是娘,你看小满多想去。”

“再说我爹爱跑,让他去占地方了,咱一家难得凑齐看个晚会,多好的事儿!”

他见李彩凤脸色松动,又加了把火。

“我听说供销社要在晚会上抽奖,说不定能抽中块肥皂呢!”

这话果然奏效。

李彩凤犹豫了下,最终还是叹了口气:“行行行!真是拿你们俩没办法!”

小满立刻欢呼起来,蹦蹦跳跳去炕头翻找过年的新棉鞋。

陈雪梅看着弟弟使眼色的模样,突然想起什么。

“对了青山,你知道铁蛋咋回事不?”

“铁蛋?”

陈青山正帮小满找新鞋,“他咋了?”

“我刚才回来,瞅见他在井台边跟赵春桃吵呢,”

陈雪梅说着又改口,“不对,也不是吵架,就铁蛋一个人在骂,赵春桃蹲在雪地里哭,那动静半个屯子都听见了。”

李彩凤一顿,转头瞪向陈青山:“是不是你又瞎掺和了?我早跟你说别管人家闲事!”

陈青山心里咯噔一下,脸上却装得若无其事:“我哪儿掺和了?铁蛋自己开窍了呗!”

他不敢看母亲的眼睛,慌忙站起身。

“我去看看爹回来没,省得他又喝迷糊了!我去叫他!”

说罢抓起棉袄就往门外跑。

“这兔崽子!”

李彩凤对着他的背影骂了句,又忍不住笑,“真不知道是像谁!”

晚上。

夜色彻底沉下来时,一家人吃罢饭收拾好碗筷,往西风村去。

陈青山背着肩头的小满走在最前面,身后跟着李彩凤和陈雪梅。

至于陈有仁,天没黑就放下碗已经先人一步了。

路上,李彩凤时不时回头望,雪地里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脚印蜿蜒向远方。

“你看这道上,连个灯亮都没有。我就说嘛,谁跟咱们似的犯傻,大冷天往野地里钻——”

陈雪梅突然拽了拽母亲的袖子,朝远处努了努嘴:“娘你听!”

一阵模糊的喧闹声顺着风飘过来。

陈青山把小满往上颠了颠,耳尖捕捉到更清晰的调子——是《东方红》,混着孩子们的笑闹和木杆撞击的“咚咚”声。

小满立刻在他肩上扑腾起来:“是晚会!哥,快!踩高跷的该上场了!”

“别急别急,你当骑马呢。”陈青山笑着加快了脚步。

转过最后一道山梁,西风村头的打谷场猛地撞进眼帘。

两盏汽灯把夜空烧出两个亮堂堂的窟窿。

木杆和门板搭的戏台子横在打谷场上,打谷场中央还有冲天的篝火燃烧着。

而台下的人潮,简直像开春解冻的河水。

男人们叼着旱烟蹲在板凳上,小点的孩子被女人们抱着挤在火堆旁,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几个半大孩子骑在场边的歪脖子树上。

戏台子旁还支着两口冒热气的大铁锅,许多孩子都围在旁边,陈青山还在其中看到了许多熟面孔,都是屯里的人。

“我的天爷……”李彩凤看得直咋舌,刚才的抱怨全咽了回去,“这咋跟蚂蚁搬家似的?”

连陈青山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。

他看见就连瘸腿的老人都挤在人群里凑热闹,无论男女老少都齐聚一堂,明明是大冬天的寒夜,却因为人多而一点也不觉得冷,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人声鼎沸。

一张张面孔在篝火的映照下更显得鲜活。

“娘你看,”陈青山笑着戳了戳母亲的胳膊。

“我说啥来着?不是没人来,是咱走得慢,人家早把场子围严实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