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天池笼罩在一层薄雾中,林夏站在湖边,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。她整夜未眠,脑海中回荡着昨晚偷听到的陈昊与老吴头的对话。什么六十年周期?什么家族历史?这些谜团像鱼钩一样拉扯着她的思绪。
此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,陈昊背着登山包走了过来,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。\"早啊,摄影师。准备好见证历史了吗?\"
林夏没有回应他的热情,直接问道:\"昨晚你和老吴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?什么六十年周期?\"
陈昊的笑容僵在脸上,他放下背包,叹了口气。\"我就知道你会听到。\"他环顾四周,确认其他人还没起床,\"等到了禁区我再告诉你全部,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。\"
\"什么是禁区?\"林夏追问。
\"天池西侧有一片区域,当地人从不靠近。那里有一块古碑,上面刻着警告。\"陈昊的声音压低,\"老吴头说那是清朝乾隆年间立的,警告人们不要在那个区域捕鱼或游泳。\"
林夏正想继续追问,张教授和老吴头从客栈走了出来。老吴头手里拿着一捆香和几张黄纸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\"今天不宜出行。\"老吴头劈头就是一句,\"昨晚我做了一个噩梦,湖里有东西在动。\"
张教授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:\"吴师傅,我们是来做科学考察的,不是来听迷信的。\"
老吴头冷笑一声,从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扔在地上。那是一条死鱼,足有半米长,鱼身上布满奇怪的咬痕,鳞片呈现出不自然的银蓝色。
\"这是今早在湖边发现的。你们城里人管这叫科学?\"老吴头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,\"这东西只在水怪活动频繁时才会出现。\"
林夏蹲下身,用树枝拨弄那条死鱼。鱼眼呈现出浑浊的白色,嘴巴大张着,露出两排细密如针的牙齿。她举起相机拍了几张特写,镜头里,鱼鳃处有一些发光的黏液,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绿色。
\"不管怎样,我们都要去看看。\"陈昊坚定地说,\"基金会批的资金只够支持一周的考察,不能浪费时间。\"
老吴头盯着陈昊看了许久,最后长叹一口气:\"年轻人不知死活。走吧,但要听我的,离那块碑远点,别碰上面的字。\"
一小时后,考察队沿着陡峭的山路向西侧进发。林夏走在队伍中间,不时停下来拍摄周围的环境。天池在晨光中呈现出深蓝色,平静得如同一块巨大的宝石。但当她通过长焦镜头观察湖面时,总能捕捉到水下若隐若现的阴影,那些阴影移动的方式不像任何已知的水生生物。
\"你们看那边。\"张教授突然指向湖边一处凹陷,\"那里的水温明显低于周围区域。\"
林夏顺着他的手指望去,只见一片直径约十米的圆形水域,水面呈现出不自然的暗色,边缘处漂浮着几尾死鱼,和早上老吴头展示的一模一样。
\"涡眼。\"老吴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,\"那是它进出的地方。\"
陈昊立刻来了精神:\"你是说水怪?有什么科学依据吗?\"
\"科学?\"老吴头嗤笑一声,\"我爷爷告诉我,他小时候见过日本兵在这里扔炸药,想炸出那东西。结果第二天,五个日本兵的尸体漂在湖上,胸口都被掏空了。\"
林夏感到一阵恶寒,她调整相机,对准那片异常水域连拍数张。回看照片时,她注意到水底似乎有一道狭长的黑影正缓缓移动,形状像是一条巨大的鳗鱼,但头部却隐约可见类似人类五官的轮廓。她迅速删除了照片,心跳如鼓。
中午时分,考察队到达了所谓的禁区。这是一片突出的岩石平台,比湖面高出约三米,平台上寸草不生,只有一块约一人高的石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。
\"就是那个。\"老吴头站在十米开外不肯靠近,\"别碰它,看看就走。\"
张教授第一个走上前去,用手拂去石碑上的青苔。石碑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,大部分已经风化模糊,但顶部的几个大字依然清晰可辨:\"水府禁地,擅入者死\"。
\"这是满文和汉文的双语碑文。\"张教授兴奋地记录着,\"看这雕刻风格,确实是乾隆年间的。\"
林夏慢慢走近石碑,一种奇怪的熟悉感突然袭来。碑文下半部分刻着一些符号,与她母亲留给她的铜钱上的符文惊人地相似。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铜钱,却发现铜钱不知何时变得滚烫,几乎灼伤了她的手指。
\"这些符号...\"林夏刚开口,突然感到一阵眩晕。她的视野边缘出现了奇怪的闪光,耳中响起一种类似水下气泡声的噪音。恍惚间,她看到石碑上的符号开始蠕动,重组,形成一种她从未学过却能莫名理解的文字——
\"封印...饥饿...祭品...\"
\"林夏!\"陈昊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,\"你没事吧?脸色看起来很差。\"
林夏摇摇头,发现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符号的异常。\"我没事,可能有点高原反应。\"她勉强笑了笑,悄悄退后几步远离石碑。
张教授正忙着用便携设备扫描石碑,而陈昊则拍下了碑文的每一个细节。只有老吴头站在远处,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林夏,嘴唇无声地蠕动着,像是在祈祷。
下午,考察队在距离石碑约五百米的地方扎营。张教授忙着调试他的设备——一套看起来过于先进的水下探测系统,配有高灵敏度声呐和机械采样臂。
\"这是大学实验室的设备?\"林夏好奇地问。
张教授的手停顿了一下:\"特殊项目拨款购买的。\"他的回答过于简短,眼神闪烁。
趁张教授去湖边取水样时,林夏快速检查了他的设备箱。在一堆专业工具下面,她发现了一个印有军方标志的金属盒,盒子上贴着生物危害标志。她刚想进一步查看,帐篷外传来脚步声,她赶紧把东西放回原处。
晚饭是简单的野战口粮。老吴头拒绝食用,自己烤了几条从村里带来的鱼。夜幕降临后,他独自坐在营地的边缘,对着湖面念念有词,不时还撒一把白色的粉末到火堆里,火焰顿时变成了诡异的蓝绿色。
\"他在干什么?\"林夏小声问陈昊。
\"某种驱邪仪式。\"陈昊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,\"村里人相信这样可以暂时安抚水怪。\"
林夏皱眉:\"你好像很相信这些。\"
陈昊沉默了一会儿:\"十五年前我们看到的不是幻觉,林夏。这十五年来,我查阅了所有关于天池水怪的记录,从清朝的地方志到日本占领时期的秘密档案。\"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,\"那东西每隔六十年就会活跃一次,每次都会有人失踪。1959年,你母亲十岁那年,天池村失踪了七个人;再往前1899年,一支俄国探险队全员消失...\"
\"你怎么知道这些?\"林夏打断他,\"还有,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的事?\"
陈昊正要回答,老吴头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,脸色阴沉:\"够了,小子。有些事现在说还太早。\"他转向林夏,\"姑娘,你该去休息了。明天还要早起。\"
夜深人静时,林夏躺在帐篷里辗转反侧。外面的风声夹杂着湖水拍岸的声音,形成一种诡异的韵律。就在她即将入睡时,一阵异常的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——是脚步声,轻而缓慢,正向湖边移动。
林夏悄悄拉开帐篷的一条缝,月光下,她看到陈昊梦游般向湖边走去,动作僵硬得不自然。她抓起相机跟了上去,保持一定距离。陈昊走到水边停下,直挺挺地站在那里,像是在等待什么。
突然,湖面泛起涟漪,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水下缓缓移动。林夏屏住呼吸,通过长焦镜头观察。那黑影在陈昊正前方的水下停住,然后——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——陈昊开始说话,但不是他平时的声音,而是一种混合了气泡声的诡异嗓音:
\"祭品...不够...更多...\"
水面下传来回应,一种低沉的非人类声音,像是无数条鱼同时发出的嗡鸣。林夏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相机,她按下快门,闪光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光。
刹那间,水下的黑影猛地沉入深处,陈昊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。林夏冲上前去,发现他昏迷不醒,额头烫得吓人。她费力地把他拖回营地,老吴头闻声赶来,看到情况后脸色大变。
\"他接触过石碑了?\"老吴头厉声问。
林夏点点头:\"下午他拍了很多照片。\"
老吴头咒骂一声,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,取出一些黑色粉末撒在陈昊额头和胸口。\"那碑不是给人看的,上面的文字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。\"
\"他刚才在湖边...像是在和水里的什么东西对话。\"林夏颤抖着说。
老吴头的手停顿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恐惧:\"他在转述那东西的话。每次周期开始,都会有这样的人出现,作为水怪与人类的媒介。\"他看向林夏,\"你母亲那辈是你外公,再上一辈是李铁匠...都是村里人。\"
林夏如坠冰窟:\"你是说...这是遗传的?\"
老吴头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说:\"明天一早我们就回村。这次考察到此为止。\"
就在这时,陈昊突然睁开眼睛,但眼白部分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。他直勾勾地盯着林夏,嘴角扭曲成一个非人的笑容:
\"它记得你的味道...林家的女儿...\"
林夏惊叫一声后退,陈昊随即又陷入昏迷,眼中的黑色也迅速褪去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老吴头面色凝重地点燃三炷香插在营地四周:\"今晚谁也别睡了。天亮前,那东西最活跃。\"
林夏回到帐篷取出相机,检查刚才拍到的照片。屏幕上,陈昊站在湖边,而水中清晰地显示出一个巨大的人形黑影,头部的位置有两道发光的白痕,像是眼睛。最恐怖的是,黑影的一只手——如果那能称为手的话——正伸出水面,似乎要抓住陈昊的脚踝。
林夏颤抖着删除了照片,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。她望向漆黑的湖面,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水下,静静地观察着营地的一举一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