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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靖忠的脸更红了,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,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;

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难处?

从去年秋天跟着原千户潜入燕州至今,不过半年多光景,昔日两百多人的锦衣卫燕京站,就像被秋风扫过的落叶般凋零;

如今只剩下眼前这四个疲惫不堪的总旗和十几人;

连他自己这个“百户”,都要靠伪装成账房先生给酒楼算账混口饭吃;

哪还有半分当年在金陵锦衣卫指挥司里随意收取各路孝敬的体面?

他算是看明白了,燕州就是个烧得通红的大火坑,跳进来就别想全身而退。

燕山军在这儿的军事力量,强到根本不把当地权贵旧族放在眼里;

前几日他去城南码头给酒楼收账,亲眼看见一个曾在伪燕朝当过户部侍郎的谢家人被燕京贱民告发,拖到午门下斩首示众。

那“杀无赦”的狠劲,比辽东的东狄人还要凶残。

让他心惊的,不是这血淋淋的杀戮,而是燕山军重建秩序的速度。

哪怕刚杀光一个府半数的大族,不出五日,就有满载粮食、布匹的船队车队从真定府运来稳定当地市场和曾经大族垄断的生意;

街面上的黑市刚被清走,第二天就有燕山军的“便民市”开张。

百姓们基本不受影响,燕贼还用心险恶的在燕州各地减税免税,地方上根本闹不起来?

更可怕的是燕山军的治理手段,完全颠覆了他对以往“官府”的认知。

他们根本不用朝廷那套“皇权不下乡”的官僚体系;

不用依靠乡绅、里正传达政令,也不用通过县衙、州府层层上报。

燕山军给每个村都编了号,受伤退伍老兵长期驻守在村里的“联络点”;

收税、登记人口直接军队负责,连谁家多养了一头猪、多开了一亩田,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
这种渗透到根上的统治,让锦衣卫连煽风点火的缝隙都找不到;

没有乱局想在燕州搞事情相当难,燕山军杀起人来是毫无顾忌。

去年他们还寄希望于联合燕京的王、谢、桓、庾四大家族;

那四家在燕京经营了几百年,门生故吏遍布燕州,是燕京地界真正的“土皇帝”。

锦衣卫原本计划着“画大饼”——许诺他们“只要协助朝廷对付张克,日后还都燕京,必保其家族爵位世袭罔替”;

可一场突如其来的燕京大火,把一切计划都烧没了。

大火过后,四大家族的男丁被燕山军以“通敌伪燕”的罪名和之前欺男霸女巧取豪夺、杀贱民的一些“小事”给彻底燕京大审判给清算干净了;

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,垂垂老矣的老者也没能逃过。

锦衣卫最擅长的“联合地方大族、画大饼许高官”的手段,在燕州地界彻底成了笑话;

连能联合的人都被燕山军杀光了,还谈什么制约张克?

赵靖忠张了张嘴,想再说些“为朝廷尽忠”“等金陵来光复燕京,咱们就是功臣”的话;

可看着眼前四个弟兄:王二的咳嗽越来越重,领口还沾着码头的煤灰;

张小六二十来岁的额角又添了几根白发,发际线也后移了;

李虎的肩膀被货担磨破了皮,露出里面打补丁的内衣;

孙强低着头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头缝;

那些话到了嘴边,又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
他们都是锦衣卫有大魏编制的上等人,何时沦落到要卖力气混饭吃的地步了呀?

他知道,这些话现在太苍白了。

没有经费,没有支援,连在燕京活下去都要靠卖力气,谁还能有心思去搞情报?

上次孙强想收买一个燕山军的伙夫,结果连摆酒席的钱都凑不齐,最后只能不了了之。

“师父,咱到底啥时候能回金陵啊?”

张小六见他不说话,又追问了一句,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留在这儿,迟早得被燕山军抓住,到时候还是个死!我娘还在等我回去呢……”

赵靖忠的心沉了下去,他一个小小的百户,位卑言轻,没拿到半点像样的情报,连经费都要不到,又能给这些弟兄什么承诺?

回金陵?

想回去容易,交差难,回金陵交不了差就得受锦衣卫的家法。

可周千户的指令还在耳边回响:“哪怕只是惊扰燕贼,也必须要闹出动静”。

要是连这四个弟兄都安抚不住,别说搞事,怕是明天他们就会撂挑子把他卖了。

赵靖忠咬了咬牙,心里冒出一个念头:只能冒点险,来计强心针了。

他忽然挺直了腰板,脸上的颓丧一扫而空,压低声音道:

“我今天来,就是为了这事。

你们四个听好了,这是机密,绝不能往外透露半个字,否则咱们都得死!”

这话一出,四个总旗顿时愣住了,原本耷拉着的肩膀瞬间绷紧,纷纷坐直了身子。

王二止住了咳嗽,张小六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,李虎和孙强也抬起头,紧紧盯着赵靖忠。

赵靖忠左右听了听,确认院子四周没人,才凑到四人面前,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是贴在他们耳边:

“按咱锦衣卫的规矩,这事本不该让你们知道。

但现在情况特殊,我就悄悄告诉你们;金陵派特派员来了,是周千户!”

“周千户?”

孙强猛地拔高了声音,又赶紧捂住嘴,眼里满是震惊,“是不是骆指挥的小舅子,这种有背景的大人物,怎么会来燕州这片凶险之地?”

“别打岔!”

王二抬手拍了一下孙强的后脑勺,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,“让百户大人继续说!”

赵靖忠点点头,心里暗自松了口气——周千户的名头果然管用。

他故意顿了顿,吊足了四人的胃口,才继续道:

“正是那个周千户。

他带着骆指挥和黄督工的亲笔命令来的,只要咱们干成这一票;

不仅能拿到拖欠的饷银,还能跟着周千户一起回金陵,到时候还能升官!”

“师父,那指挥使和黄督工要咱干啥啊?”

张小六激动得身子都在抖,往前凑了凑,“您快说,咱早点干完,早点回金陵,免得在这鬼地方等死!”

赵靖忠深吸一口气,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,仿佛真的肩负着重大使命:

“为朝廷分忧!

周千户带来消息,燕山叛贼已经杀到江北长江边了;

金陵城里几十万大军根本挡不住,现在已经危如累卵。

这时候,就是咱们报效朝廷的关键时刻!”

他原以为这话能激起弟兄们的热血,可没想到,回应他的不是慷慨激昂的附和,而是一片沉默。

四个总旗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眼神里满是狐疑,没有半分激动。

王二先开了口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:“啥?燕山军咋都打到长江边了?

金陵城里不是有几十万大军吗?

还有江北防线,号称能挡百万兵,燕山军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万吧?咋就挡不住了?

百户大人,咱就十几号人在燕京,就几把匕首,连把像样的刀都没有;

能有多大作为?还谈啥报效朝廷啊?”

李虎也跟着点头,瓮声瓮气地说:“就是啊,百户大人。

咱这细胳膊细腿咋救金陵啊?别到时候没报效成朝廷,反倒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。”

赵靖忠心里“咯噔”一下——他忘了,这些弟兄在燕州待久了,早就没了当初的锐气,满脑子都是怎么活下去。

毕竟在其他地方搞事情实在不行亮出锦衣卫的身份,地方官府不敢把他们皇帝亲军如何,但是燕州不一样,真的扒皮抽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