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后厨，万盈月饶有兴致观摩，挂炉中滋滋冒油、色泽诱人的烤鸭，不自觉地微微踮起脚尖。
胜金棠身形挺拔，即便在烟火气十足的后厨，剪裁合体的西装，依旧衬得他肩宽腿长，气质卓然。
他自然走近两步，站在她身侧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，指尖极其轻柔搭在她肩头扶了扶，低沉悦耳的声音里，带着毫不掩饰的熟稔与宠溺：“从小就这样，一见到吃的你就兴奋。”
她转头，仰脸看向他，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，“金棠哥，它们肚都好肥喔！”
他低下头，眼底清晰映着她生动的笑靥，俊朗的眉目间温柔尽显，用粤语柔声问道：“是呀！哪只合眼缘？”
万盈月亲自指点，挑选一只体态丰腴，色泽红润的鸭胚。
戴承天站在一旁，静静看着两人这旁若无人的互动模样。
望着胜金棠风度翩翩，与万盈月站在一起显得无比登对的身影，心里头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下。
万盈月那声“金棠哥”叫得自然又亲昵，眼尾弯弯。
这是他在港城时见过的，是她卸下防备后，才会流露的娇憨之态。
与方才谈判桌上那个运筹帷幄、气场全开的万家掌权人判若两人。
胜金棠扶着她肩头的手轻得很，却透着说不出的熟稔，像做了千百遍一般自然。
方才在包厢里也是这样。
胜金棠替她拂去肩头落的绒毛；她仰头跟他说港城的趣闻，两人凑得不算近，可胜金棠递茶时总先替她吹凉了；她蹙眉打量鸭栏时，他也只含笑看着不催促。
那股子亲昵，像温水泡过的棉絮，软得扎人。
戴丞天吩咐掌柜时，声音都闷了些。
其实万盈月和胜金棠挑的那鸭胚确实好，可他忽然就羡慕起胜金棠。
能陪她亲昵挑选吃食，能听她随口叫 “金棠哥”，能在她身边站得那样自在妥帖。
“再添道琉璃珠玉，” 戴丞天开口，见万盈月闻声望过来，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询问，他又赶紧补充道，语气带着些紧张，“瞧着甜，你...许是爱吃。”
万盈月笑着点头，语气轻快：“丞天倒还记得我爱吃甜的。”
他心里轻轻 “咚” 了一下，既欢喜又发涩，怎么可能忘。
回到包厢，四人正不咸不淡叙着旧，话题围绕着港城与北平的风物差异浅浅展开。
门被推开。
水千寻进来的那一刻，正喝茶的水文进抬眼看到她的脸，当场被呛得咳嗽起来。
胜金棠见状，迅速收回目光，垂眸敛去所有情绪，面上看不出丝毫波澜。
戴丞天语气温和，带着些许无奈：“千寻，你怎么……”话未说完，便咽了回去。
万盈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，站起身，平静开口：“千寻小姐，陪我去趟洗手间吧。”
水千寻本想和胜金棠多待会，下意识不乐意，撇撇嘴：“你自己去不就……”
“陪我去。”万盈月打断她，站定在她面前，身高优势带来无形的压迫感。
水千寻对上她那双清澈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，竟鬼使神差般，忘了反驳，跟着她走了出去。
洗手间内。
万盈月抽出手帕在水龙头下打湿，细细拧干了，转过身突然伸手，指尖轻轻掐住水千寻的下巴，抬起她的脸。
“你干嘛呀！万盈月！”水千寻一惊，刚想挣扎推开。
“千寻小姐如果不小心伤了我，恐怕回去难以向总统阁下交待。”万盈月的话说得轻描淡写，甚至没什么温度，但手上的动作却意外轻柔，开始擦拭水千寻脸上那过于浓重，甚至有些混乱的妆容。
“千寻小姐明明底子很漂亮，这审美是跟谁学的？”她一边擦拭，一边淡淡问道。
“怎么？就你会化妆啊？你嫉妒我！”水千寻不服气地嘟囔，却莫名老实了许多，因为发现万盈月根本就没施粉黛。
万盈月闻言，竟轻笑出声，“是呀！我嫉妒你，嫉妒你能想到把这么浓的紫色眼影、红色腮红和大红口红同时放在脸上。闭眼。”
浓厚的妆容在湿手帕下渐渐褪去，露出水千寻原本清秀稚嫩的脸庞。
此时，门被敲响。
阿泽应声而入，将取来的精致的化妆包放下，退出。
万盈月打开，从里面取出一盘新的，色调柔和的高级眼影。
“看，先拿刷子轻轻沾一下，”她声音温和，亲自示范，“之后抖一抖，去掉余粉，再这样轻轻地划上去。”
水千寻将信将疑：“这…这上脸还能有什么颜色？”
“你先试试看。”万盈月鼓励道，将刷子递给她。
水千寻自己动手尝试，发现果然能呈现出干净又显色的效果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。
万盈月耐心在一旁指导：“不会化妆很正常。千寻小姐周围多是男士，对这方面欠缺了解再自然不过。慢慢来，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妆容，熟能生巧。”
水千寻看着镜中渐渐变得精致的自己，先前那股刁蛮气消散了，忽然生出些挫败感，低声问：“为什么？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？”
万盈月笑着摇摇头，语气带着轻松的自嘲：“我第一次化妆出来的效果，比你现在可惨烈多了。”
脑海里浮现出旧日场景。
当时顶着一张五色脸出去，荣祖耀笑得最大声。
叶天阔和胜金棠忍俊不禁。
龙少卿笑着帮她擦脸，苏妄还在旁边违心的夸好看。
后来还是荣祖赫教得她，可她怎么也学不会。
索性都是去发廊洗头时，让化妆师帮忙。日子久了，慢慢才摸索出来。
水千寻按照她的指导化完妆，对着镜子里清新得体，凸显出自身优点的妆容，眼中充满惊喜和满意。
她转过头，刁蛮气消失，语气真诚：“谢谢你，万小姐。”
“喜欢就好。”万盈月将用过的几样新品化妆品轻轻推到她面前，笑容明澈大方，“这些送你，都是新的。”
二人一同回到包厢时，精致的菜肴已悉数上齐，诱人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。
万盈月优雅落座，片鸭师傅随后便推着餐车进来，开始进行片鸭的仪式。
穿白褂的师傅在桌旁支起小案，手法利落地片起鸭来。刀光起落间，连皮带肉的鸭块被分门别类码好。
水千寻的目光不时地，带着几分羞涩与好奇，偷偷瞄向对面神色平静的胜金棠。
万盈月借着举杯喝茶的动作，手肘几不可察，轻轻撞了一下身旁的胜金棠。
胜金棠微微侧头，低声对她说道：“港城虽然也有烤鸭，但终究还是北平的最为正宗。这般讲究的片鸭手艺，也只有在这里能亲眼见到。”
万盈月沉默，谁让你看鸭子了！有人看你啊！
戴承天在旁听见，笑着接话：“原来港城也有烤鸭。”
万盈月笑道：“是有一些，但都说是仿照北平的，肯定远不如本地来得正宗地道。”
说话间，服务生先端来一盘切好的烤鸭。
胜金棠拿起公筷，为万盈月夹了一块连皮带肉，最为肥美的部分，并在甜面酱中轻轻一蘸，放入她面前的碟中。
万盈月直接用筷子夹起送进嘴里，鸭皮的酥香混着酱的甜，在舌尖化开。
戴承天看得有些意外：“万小姐不包饼吃吗？”
万盈月笑着摇摇头，姿态闲适。
水千寻也好奇问道：“这样吃，不会觉得腻吗？”
不等万盈月回答，胜金棠便已开口，语气里带着一种熟稔的了解：“moon最爱吃的，就是这种香腴肥美的食物。”
一旁的水文进闻言，若有所思笑了笑，“我倒听家父提起过，说偏好这类厚重食物的人，往往都是很有..野心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