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程车后座。
车窗半降，霓虹灯影掠过苏妄冷峻的侧脸，他指节抵着眉心，后背血迹早已干涸，却仍洇出暗红。
叶天阔不放心说道，“阿妄，回去先处理伤口，你这反复撕裂的。”顿了顿，又添一句，“回到病房，不要和宫宴卿起冲突。折腾一天了，让moon好好休息。”
苏妄看向叶天阔时，眼底翻涌着某种偏执的光，“我和她是青梅竹马。”
“你想起来了？”叶天阔眼中迸出惊喜。
苏妄再次得到肯定答案，反问道：“其他的，你仍不肯讲？”
车厢陡然静了。
叶天阔：“阿妄，你现在对moon是什么感情？”
苏妄唇角微抬，“嗯”了一声。
叶天阔轻笑出声，就算苏妄再怎么失忆，遇上万盈月，终究会再次喜欢上，与之前如出一辙。
叶天阔虽然答应万盈月守口如瓶，却还是忍不住再提点：“阿妄，moon嘴硬心软，这次你失忆，她让所有人封口，有她的原因。”顿了顿，语气罕见严厉起来，“你千万记住，不要逼迫她！不然适得其反。一定一定，不能对她用手段。”
“所有人都要抢她。”苏妄眼神骤然变冷。
“所以你更要对她好，好到她心甘情愿。”
“可我只想她看着我。”苏妄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股摧毁一切的疯狂，“只看着我。”
“阿妄……”
“放心，”苏妄打断道，“我哪舍得啊...”尾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缠绵，眼底却暗得吓人。
叶天阔沉默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*
苏妄返回病房时，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。
他先去隔壁淋浴间冲掉一身血腥气，伤口被水浸得发疼，他却眉头都没皱一下。又让医生重新包扎后背的伤口。
换了天蓝色真丝面料睡袍，腰间系带松松挽着，睡袍下是配套的绸缎长裤。湿漉漉的背头被他随手拨乱，几缕碎发垂在额前，难得显出几分随意。
推门而入时，众人正坐在餐厅。
万盈月坐在主位，双手托腮，指尖在脸颊上轻轻点着，抬眼便撞进苏妄深不见底的眸子里。
荣祖耀突然凑近，在她耳边低语，语气里带着轻佻笑意，“忘告诉你了，万小月。那日在迷醉城，我灌醉莫总助套话。苏家上下为何对你言听计从？原是妄哥早下过死令，月大小姐的话，就是苏家的规矩。你的话比他的重要。”
万盈月听着荣祖耀的话，望着苏妄迈着修长的腿，缓步走近，她心里悄悄软了几分，嘴上却还跟荣祖耀拌嘴，“怎么你们荣家不听我话啊？”
“听是肯定听，但如果我问，那阿明他们肯定以我这自家少爷为先啊！”荣祖耀得意地撩了一下卷发，桃花眼弯成月牙。
“你要是敢失忆，我就让所有人告诉你，”她故意顿一顿，轻笑一声，“你和钱慧琳马上就要办喜事了！正室~”
这话吓得荣祖耀猛地后仰，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，瞪圆了眼，“这么搞我？！”
此时，苏妄走到她身边荣祖耀的位置站定。
荣祖耀感受到压迫感，马上抬起屁股，讪笑着往旁边挪：“妄哥，坐坐。”
“都在等你！知不知！”万盈月倾身凑近苏妄，语气嗔怪却藏着关切，“你背有伤能碰水吗！”
苏妄缓缓俯身，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望进她眼底，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数清彼此的睫毛。薄唇轻启：“想干干净净见你。”
万盈月心跳漏半拍，移开视线坐直身子，清了清嗓子扬声道：“开饭！”喊完，高高兴兴动筷。
右手边的宫宴卿斜倚在椅背上，深邃的目光落在万盈月身上，嘴角噙着笑。
还是和小时候没两样，嘴上厉害，其实心软的很。看着总是冷艳矜贵的模样，偏偏一点小事就眉开眼笑，单纯得让他想把人护进怀里。
从小就这样，一声 “开饭” 喊出来，就能让她整顿饭都眉眼弯弯。
他又扫了眼餐桌众人，心中触动，久违的六人在一桌吃饭。
餐桌转盘上十二道菜肴，粤菜葡国菜都有，中西滋味混着热气缠在一处。
宫宴卿袖口挽起，执筷为她布菜，声音低沉，“尝尝这个。”将剔了刺的东星斑鱼肉放进她碗里。
苏妄慢条斯理剥着虾，修长的手指沾了酱汁也不在意，将虾仁整齐码在她碗中。
荣祖耀看着葡式烤乳猪笑出声，“这洋表哥刚送来，我堂哥也买了乳猪。马交城这点乳猪全进万小月肚子了。”说完，用公筷夹块带皮的放进她碗里。
“唔该祖耀，”万盈月咬了口乳猪，含糊着笑，“还要夹自己同类给我吃，猪猪日子也不好过喔！”
众人笑出声来。
叶天阔温和一笑，“何泊滔来过？”
“嗯，送了些补品水果什么的。”
宫宴卿突然开口问道：“他结婚了吗？”
“怎么？”万盈月挑眉，“宫家想和他家联姻。”
宫宴卿可不敢再接茬，马上闭嘴，盛了碗鲍鱼羹放到她面前，语气恳求道，“今天就当我是小少爷。”
胜金棠用公筷夹了块葡国鸡，站起身放到万盈月碗中，边说道：“moon，查清了。那个动手第一个要伤你的，不是帮会的，就是个烂赌鬼，想要搏一搏。”
万盈月气哼哼：“丢！扑街傅老！我就值一百万啊！”说完，恶狠狠将鸡塞进嘴里。
这话跳脱得没头没尾，众人都被逗笑，连苏妄冷峻的眉眼都染上笑意。
万盈月瞥见他罕见的笑容，再次凑近，低声逗他：“妄爷笑起来，还真是好看～”见他耳尖发红，她美滋滋端坐好，夹起马介休球咬得咔嚓响。
宫宴卿指间的银筷微不可察顿了一下，在心里默念：正宫要有正宫的气度。
抬手又给她添了勺蟹肉烩燕窝，心想她从小就这样，见到好看的就要去逗两句，不过是孩子气作祟，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，她开心就好。
饭后撤了碗筷，几人移步到客厅，散坐在沙发。
茶几上摆得满满当当，几碟干果、切好的水果块、精致的糕点错落着，旁边几款洋酒的酒瓶敞着口，各人杯中酒液晃荡。
电视里正播着前阵子刚下映的《女杀手》，明华电影公司的烫金标志在片头闪过，正是万盈月管理的产业。
荣祖耀喝得半醉，笑嘻嘻道：“万小月，这片子就该你去演！现在这宝珠可太火了，全港男人都为她着迷！”
“钟意呀？卷毛仔。”万盈月挑眉，慢悠悠逗他。
“靓女谁不钟意看？”荣祖耀醉眼朦胧，手臂一挥，“各位大佬不钟意咩？”
“不钟意。”其余四人异口同声。
宫宴卿、苏妄和胜金棠的目光，不约而同落在万盈月身上，意味各异。
万盈月轻笑，“祖耀，你旧情人是谁呀？也是女明星？”问完，突然用手肘轻怼了下身边的宫宴卿。
宫宴卿手臂本就搭在沙发背上，虚虚环着她，心中那点因她而起的欢喜更甚，顺着她的话懒洋洋道：“祖耀和我们讲讲，能让你心仪的是谁？”
荣祖耀嚣张嗤笑一声：“说出来啊！吓死你们！”刚说完，便打了个响亮的酒嗝，
万盈月嫌弃地皱眉。
苏妄则默不作声叉了块蜜瓜，递到她唇边。她张口咬下，他目光落在她脸上，没移开半分。
胜金棠和叶天阔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剧情，余光却瞥向万盈月左右两边的宫宴卿和苏妄，一人亲昵虚环着，一人温柔喂着，心中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下，泛着难以言说的酸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