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间充斥着铁锈味的仓库。
傅老坐在扶手椅上,叼着雪茄,烟雾在他满是褶皱的脸上缭绕,眼神浑浊却带着几分狠戾。
万盈月懒懒倚坐在角落一张旧木箱上,粉紫色礼服在晦暗的光线下,仍泛着矜贵的光泽,修长的双腿交叠,高跟鞋尖轻轻点地,姿态闲适,眉眼间尽是漫不经心的倨傲。
傅老哼笑一声,嚣张道:“你一个黄毛丫头,踩过界了知不知?这不是港城,不是随便你姓万的为所欲为!”
万盈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骄纵:“是嘛?!可我习惯了为所欲为。”
傅老面容扭曲:“哼,既然如此,就给你死得体面点。”
“动我,想过后果吗?傅老,如果不是我心甘情愿,你认为你的人绑得走我?!”万盈月慢条斯理站起身,指尖轻拂过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傅老神情一滞,“别想虎我!”
万盈月轻笑着环视一圈他身后二十多个手下,眼神轻蔑得像在看一群蝼蚁,“傅老,你娶了四房太太,一共三十多口人。还有你这群手下,怎么?都是孤儿,没家人吗?”
傅老气得站起身,“你到底懂不懂江湖规矩!”
“你想要我命,还要我同你讲江湖规矩?!”万盈月从精致的手包里抽出烟,用黄金打火机点燃,火苗映亮她眼底的嘲讽,“你三年前抢走远东大厦的时候,有没有和五大家族讲江湖规矩?!”
傅老何时吃过这种亏,正要发作,身后手下的大哥大突然响起。
接听后,那人脸色骤变,附耳低语几句。
傅老脸色铁青,对着万盈月暴喝:“是你让人抢了我的烟土!”
万盈月红唇轻扬,缓缓吐出一个烟圈,笑意盈盈,“傅老慎言啊!马交城可没有合法硝烟资格,这话让欧洲zf听到,你说你可怎么办啊?”
傅老僵住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走私烟土的事,虽有权贵庇护,但若真闹大,那些人必定会弃车保帅。
他咬牙,权衡再三,终于阴沉开口:“好,我放你走。”
“不得!”万盈月缓缓摇头,“傅老请我来,我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。”
傅老怒极,“万盈月!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她歪头,红唇轻启,一字一顿,“我要你和宫家停止合作!”
“不可能!”傅老想都没想就拒绝。
她挑眉,眼底闪过一丝兴味,“那给我讲讲,你和宫家的故事。为什么和他们合作?荷兰奥治兰家族找你,你都没理,怎么偏偏选了宫家?”
傅老冷笑,“那你是未婚夫家!你应该问你未婚夫,问我做什么?”
万盈月轻笑,眼神却愈发危险,“好奇而已。呵呵,当年你老人家被人绑票,割了耳朵都从不让利的人,怎么会和宫家合作?这其中渊源,我蛮好奇!”
傅老脸色骤变,还未开口,电话再次响起。
五大家族的人,砸了他的酒店,扬言再不放人就是他引以为傲的赌场。
他额头渗出冷汗,咬牙低吼,“把她赶紧送走!”
“傅老,真黄金专营权你已经失去。不回答我的问题,土黄金(烟土)你也会失去的!”烟雾缭绕间,万盈月的笑容愈发艳丽,“你这些烟土,是从南洋昆兴司令手里拿的吧?现在虽然货在我这儿,但昆兴只会找你算账!认为你私吞。”
“万盈月!!!”傅老气得浑身发抖。
万盈月笑意更深,缓缓吐出一个烟圈,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。
就在这时,仓库大门撞开。
宫宴卿手杖重重叩击地面,身后跟着数十名黑衣手下,气势凌厉闯入。他眉眼阴沉,裸露皮肤下的刺青显得格外狰狞,却在看到万盈月的瞬间,眼底戾气骤然一软。
万盈月红唇一撇,“啧。”
明明差一点就逼问出来了!坏事!
宫宴卿撑着手杖,大步上前,直接扣住她的手腕,目光急切,上下扫视,确认她毫发无伤后,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懈。
万盈月气得喷他一口烟,指尖的烟烦躁踩灭。
宫宴卿反而松了口气,只要她还能发脾气,就说明没受委屈。
他转向傅老,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:“多谢傅老‘请’我未婚妻来做客,是时候我带她回去了。”
傅老巴不得这尊煞神赶紧消失,连连挥手。
走到傅老身边,万盈月突然驻足,带着几分挑衅轻声问:“傅老,怎么样?我这个过江凤,压没压到你这条地头蛇?!”
傅老气得吹胡子瞪眼,却硬是没吭声。
宫宴卿一把扣住她的腰,不顾腹部未愈的伤口,强搂着她大步往外走。
万盈月挣扎,他却纹丝不动,直到出仓库外的铁门大门口才松手。
“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!你来干嘛!”万盈月怒视他。
宫宴卿手杖重重一顿,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和更深的恐惧,“moon!你到底知不知道多危险?!你就跟着他的人上车?!”他嗓音沙哑,“泽哥他们就这么纵着你胡闹?!鲍爷爷要是知道,会饶了他们!?”
“拿根手杖扮我外公啊!”万盈月别过脸,语气冰冷,“不用你装好人!坏人好事!”
宫宴卿逼近一步,“傅老这么多年你当他白混的?真要你命!就算同五大家族揽住一齐死,你认为他怕吗?”
“我也不怕啊!”万盈月仰头直视他,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,“宫宴卿,我最不怕的就是死!”
这句话狠狠刺进他心。
宫宴卿脊背一凉,对上她那双漂亮又疯戾的眼睛,瞬间明白,她是认真的。
这个认知让他指节发颤,满腔怒火倏然化作更深的无力。他闭了闭眼,再开口时,嗓音低得近乎哀求,“可我怕。”
与此同时,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二人之间的争吵。
豪车车队急停扬起尘土。
明明响起的是荣祖耀那大嗓门一声焦急的“万小月” ,可疯了似的从为首车里冲出来,跑到面前,不由分说紧紧搂住她的,却是苏妄。
万盈月整个人被笼罩在男人颀长的身影之下,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气息。
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,那颗心脏正隔着西装面料,在她耳边疯狂跳动。
他宽阔的肩膀微微发颤,双臂将她圈禁在方寸之间,却又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。
万盈月甚至能感觉到他绷紧的肌肉线条,和压抑的呼吸喷洒在她发顶的热度。
这样近的距离,让她发现这个向来从容的男人,此刻连指尖都在轻微颤抖。
苏妄怕死了,比他醒来面对一切未知的失忆还要怕。他怕她出事,怕她纤细的脖颈上会多出一道淤痕,怕那袭华贵的礼服沾染血迹,更怕那双永远含着傲气的眼睛会露出惊惶。
失忆让他忘了过去的许多事,却没忘对她的在意,这份在意此刻化作汹涌的恐惧,几乎要将他吞噬。
苏妄松开些许,骨节分明的手指捧起她的脸。矜贵自持的面容完全破碎,素来清冷的眼眸此刻满是慌乱,“有没有受伤?有没有被吓到?”
万盈月看着他,眨眨眼,“你看起来更像被吓着了。”
苏妄将脸埋在她颈窝,高挺鼻梁轻蹭过跳动的脉搏,直到确认温热的生命迹象,才长长呼出一口气。
远处荣祖耀、胜金棠和叶天阔三人,沉默注视着这荒诞的一幕。
宫宴卿这个未婚夫就站在一步之遥,而失忆的苏妄却将万盈月紧紧禁锢在怀中。
荣祖耀突然低笑出声,“啧,这下可热闹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