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场风波过后，全港城的人们对乞丐都避之不及。
而查嘉良连载的武侠小说中，突然出现丐帮的身影。他笔下的丐帮行侠仗义、劫富济贫，让人们对这群现实中的乞丐生出一丝好奇。
有经常夜归人士在街坊冰厅总说，陋巷偶尔会闪过褴褛的身影。把断掉的电线缠好，给漏雨的棚顶补块铁皮，有时只是默默扶正被醉汉撞歪的街牌。
还会掏出几块硬币给摆摊的婆婆，送上开工大吉的祝福语。帮擦鞋小童提工具箱，还戏称怕他长不高。
甚至看见夜晚有阿飞调夜班女工，还会故意撞开那些阿飞，再默默保持距离护送女工们回家。
这件事迹在坊间迅速传开，人们愈发相信，那个神秘而侠义的丐帮真实存在。
刊登查嘉良小说的万紫报纸，销量更是一路飙升，翻了数倍。
万紫报社，编辑办公室，风扇缓缓转动。
查嘉良伏在红木书桌前，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，目光专注而温和。
门被轻轻叩响。
“请进。”他头也不抬，声音温润如常。
门扉由阿泽推开，万盈月颈间系着丝巾，手中执着一柄檀香扇，轻轻摇动。
“Kelvin。”
钢笔尖蓦地顿住，一滴墨在“情”字上晕开。
查嘉良这才抬头，见是她，微微一怔，随即起身，唇角漫开一抹浅笑：“moon。”
万盈月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文稿，“你是如何想到用这招化解乞丐的口风的？”
“舆论这把刀，moon比我更懂怎么磨。”
万盈月抬眼时，恰好撞上查嘉良的目光，那双眼睛里有稿纸上江湖的波诡云谲，也有她读不懂的暗流。
她微微偏头，似是真有几分好奇：“你所有笔下的故事都有原型？”
查嘉良执起骨瓷茶壶，为她斟了一杯清茶，“若说原型，或许是人心所向。”
万盈月接过茶盏，低头啜饮一口，茶香清冽，“外公得知你返港，想为你办一场欢迎宴。”
查嘉良颔首：“欢迎宴就算了，作为晚辈是应该拜访一下。”
万盈月放下茶盏，扇子轻摇：“那不如我们几家人一起吃个饭，订好时间，我再同你说。”
查嘉良眸光微动，唇角笑意深了几分：“moon，刚尝的英吉利花茶喜不喜欢？我给你拿两盒？”
万盈月起身：“我还是比较钟意饮咖啡，不打扰你赶稿了。”
查嘉良相送，行至门口时，忽然轻声开口：“moon，我另一篇手稿你什么时候有时间，有兴致先看一遍？”
万盈月怔了怔，随即莞尔：“得闲一定看，你先给冬青姐。”
她转身离去，背影渐行渐远。
查嘉良站在门口，目送她离开，低声呢喃：“江湖路远，幸得相逢。”
*
万氏集团公司，会客室。
万盈月内搭白色高领连衣裙，外披浅橘色长款外套，一身干练衬得她气质卓然。
两侧，万嘉骏和万嘉庆身着笔挺西装，神情严肃。
对面坐着年近五十的吕夫人，一身得体的旗袍，发髻挽得一丝不苟。
吕家，是上海滩 “仙女牌” 香烟的创始者。这款专为女士设计的香烟，自推出后便在 A 国初期风靡上层社会，贵妇人、阔太太、娇小姐们都以手持 “仙女牌” 香烟为时尚。而它能达到如此高度，与一段万家祖上往事密不可分。
多年前，烟草公司老板在报纸上看见，前清格格、上海滩才女苏紫仙的美照，惊为天人，毅然采用其肖像作为烟盒包装。
一时间，无数人冲着苏紫仙的美貌争相购买，“仙女牌” 香烟迅速火遍上海滩乃至全 A 国。
万卓柯得知后，以侵犯肖像权益果断起诉，最终双方达成和解，约定每卖出一箱烟，就支付 10% 的费用作为苏紫仙的肖像费。这笔天价肖像费，几十年来一直打入万家账户，就算苏紫仙已然仙逝，也从未间断。
“万小姐，不好意思，之前你的订婚宴，我这把老骨头不争气，竟没能亲自到场祝贺。”吕夫人微微前倾，眼角细纹中藏着几分疲惫。
万盈月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：“吕夫人言重了，保重身体要紧。”
“有心了。”吕夫人眼含笑意，轻轻点头。
万嘉骏开口道：“吕夫人，预约今日见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？”
“说来也是凑巧。前些日子宫家派人去英吉利，说要收购我们烟草公司。刚好我返港，合同已经拟好，想让你们先过目一下，也顺便来见见你们。”
吕夫人身后助理递上一份文件袋。
万家三人了然，又是宫家搞事。
万盈月眸色微沉，随即展颜一笑：“吕夫人，我和宫家只是订婚，生意方面我们是分开的，如果你是因为我们家，要和他做生意，那不如给我做。”
吕夫人露出诧异之色：“抱歉，我真的不知道是这样。幸好我是先和你们万家联系。”
“舅舅们，现在算公转私，我和吕夫人谈就好。”
万家两个舅舅说了句失陪，便离开。
吕夫人助理也识趣退出。
万盈月语气关切：“吕夫人，烟草公司是有什么运营困难吗？！怎么突然想转手？！”
吕夫人轻叹一声：“我年纪大了，家里也没有小辈，我也无心生意。刚巧，宫家派人来谈，我还很开心是万家接手，没想到差点阴差阳错。”
万盈月摩挲着右手拇指的白玉扳指，看了眼上面的紫色宝石，决定道：“那不如这样，吕夫人，这次换我们万家年年给你打钱，分红制，我私人和你买90%股份，吕家占10%股份，如何？”
吕夫人眼眶微热：“这......”
“就当是延续两家的情谊。”
“那多谢万小姐。”吕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。
集团法律部很快将合同拟好，在律师见证下，双方正式签约。
钢笔落下的沙沙声中，万盈月眸色渐深，想取消婚约的心愈发强烈。
*
夜在霓虹灯里发酵，庙街比白天还要喧嚣。
万盈月和荣祖赫难得有空一起出来逛逛，二人并肩穿过熙攘人潮。
阿泽阿鬼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，西装下的枪套在路灯下若隐若现。
“两位有缘人留步，不如我赠二位两句，不准不收钱。”
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路边传来。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坐在简陋的算命摊后，摊位上铺着褪色的红布，摆着铜钱和一本破旧的《易经》。老者双眼浑浊却炯炯有神，直直盯着她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