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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清晨。

陆洲白一早就来到库房翻找龙脑香片。

送给棠儿的赔礼,他要亲力亲为。

然而在库房里找了一圈后,他连龙脑香味都没闻到。

他顿时没了耐心,让苍木进来一起找。

小半个时辰后,苍木停下手:

“郎君,小人都翻遍了,没看到您说的香片盒。”

陆洲白蹙起眉头,找来礼单扫了一眼,确定自己记性没出错,贺礼中的确有龙脑香片。

莫非棠儿早就偷偷用了?

还是家里遭了贼?

他心中念头闪过,却无暇深究。

都快到辰时了,他得快点去见棠儿,免得让棠儿误会他敷衍。

贺礼的事,等棠儿回来再处置也不迟。

他再翻了翻库房,勉强找出一副还算合心意的字帖,小心包好,匆匆离宅。

催促声中,马车一路飞驰。

陆洲白赶在辰时末到了县主府。

远远看到那两扇高大的漆门敞开着,县主仪仗就停在门前。

他眼睛立刻亮了亮,二话不说下马车快步过去。

谁知还没走到门前,就被仪仗队的护卫拦了下来。

“县主私宅,外人免进!”

陆洲白闻言心中极为不适。

他怎么能算是外人。

不过仪仗队是陛下御赐,他也没有驳斥,后退一步,叉手道:

“我乃起居舍郎陆洲白,今日特来拜访棠宁县主,还望二位通报一声。”

竟是天子近臣!

护卫闻言微惊,面色和缓,却未松口:

“陆大人来得真是不巧,主上今日将要出门,怕是没时间见您。”

陆洲白面色微沉:“我与你们主上有旧,二位不通报,怎么会知晓县主不会推迟出门,见我一面?”

“这……”

护卫正迟疑着,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。

陆洲白抬头一看,顿见一名戴着纱笠的女子,在下人们的拥簇下,踏出了门槛。

清风掀起面纱,他透过缝隙看清了苏照棠的脸,惊喜地高喊:

“棠儿!”

苏照棠脚步未停,仿佛没听见。

陆洲白立刻急了,喊得更加卖力:

“棠儿,你当真连一句话都不愿听为夫说?”

“一夜夫妻百日恩,我是你的夫君啊!”

苏照棠脚步倏然停下,转头看向陆洲白。

陆洲白顿时心中一喜,棠儿心中果真还有他!

他冲破护卫阻拦,来到苏照棠面前,琼枝连忙挡在主子面前。

陆洲白停下来,深吸一口气,语气深沉道:

“棠儿,为夫知道错了。

你离家的这些时日,为夫方才悔悟,为夫心里,自始至终,只有棠儿你一人。

只要你点头,为夫即刻休了叶可晴,重新娶你过门!

你跟着为夫吃了五年的苦头,往后余生,为夫定好好补偿你,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。”

说到这里,他忽然又想起什么,连忙从袖中取出字帖,递给苏照棠。

“棠儿,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练字吗?

从前为夫不准你将心思花在这些闲工夫上,是为夫不对。

日后你归家,我再不会说你了。你想做什么,就做什么,可好?”

陆洲白说完,满含期待地看着纱笠,心跳加快。

这些话,句句出自他真心。

此前,他从未跟棠儿好好说过这些。

此番棠儿便是铁石心肠,也该动容了……

苏照棠掀开面纱,面无表情。

“陆大人到底是记性不好?还是目无礼法?

你我早已和离,你一口一个为夫,叫给谁听呢?”

陆洲白看着妻子冷漠的面孔,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揪起,竟觉窒息。

他宁愿看到棠儿生气,也不愿她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他。

他抿紧嘴唇,艰难出声:

“棠儿,我诚心认错,你就不能……再给我一次机会吗?”

“陆大人诚心与否,与我何干?”

苏照棠放下纱笠,声音淡漠,好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:

“我之所以停下来,是想提醒陆大人,男女授受不亲。

陆大人若再敢自居本县主夫君,修改本县主将陆大人告上朝堂!”

言罢,苏照棠转身离开。

陆洲白怔怔立在原地,呆呆看着前妻绝情的背影,心仿佛空了一块。

他都已经决心休弃叶可晴,为何棠儿还是不原谅他?

棠儿真的,不爱他了吗?

……

苏照棠上了马车,就听车里的母亲问道:“外面什么动静,耽搁这么久?”

苏照棠笑了笑:“犬吠而已,母亲不必多管。”

苏若清便真的不问了,温柔地将女儿揽在怀里,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。

“出城还早呢,再睡会儿。”

苏照棠轻嗯一声,闭上了眼,眼前却出现了陆州白递出的那封字帖。

若是记得不错,那是陆洲白上任起居舍郎时,礼部一个小吏送的贺礼。

也就是说,陆洲白很可能去过存放贺礼的库房了……

她眸子微睁,眼底银光,一闪即逝。

……

一个时辰后,马车驶入了灵真观。

苏若清在灵真观多年,心情前所未有地开怀。

二十年前,她向祖师许愿找回亲生女儿。

今天,终于能还愿了。

苏照棠陪母亲念了会儿还愿经文,便在林素心的指引下,去了后院。

在穿过一条幽静的小道后,她在一扇敞开门的小院前,看到了今日要见的客人。

柳姨娘亦在同一刻,看到了她。

片刻后,二人落座。

苏照棠亲自倒了一杯茶,推到柳姨娘面前:“母亲和离之事,还要多谢柳夫人鼎力相助。”

柳姨娘听见“夫人”二字,嗤笑一声:

“你莫不是以为我做这一切,是为了叶家正室之位?”

苏照棠微微一笑。

“不论是与不是,您都是了,不是吗?”

柳姨娘沉默了。

她的确已经是了。

叶家被削了爵位,名声一落千丈,叶礼不可能再找到一个门第高的继室,帮他打理内宅。

她,就成了最好的人选。

这个时候,没有人会在乎她的出身。

她自少年时心心念念的正头娘子,竟在这般境地下,达成所愿了。

真是可笑。

她攥着手中茶杯,抬头看着面前,正在慢条斯理品茶的年轻女子,沉默片刻,忽然道:

“你不恨我?”

“恨,怎么不恨。”

苏照棠抬眸,递出一抹笑:“可柳夫人,您不是已经得到最好的报应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