参谋官李默的军靴踏在指挥部花岗岩地面上,发出沉闷的回响,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紧绷的神经上。
双手捧着的牛皮战报袋边角已被汗水浸得发皱,袋口露出的电报纸边缘泛着刺眼的白光,仿佛要将这深秋时节的寒意尽数刺入这间陈设极简的办公室。
“司令!国内加急战报!”李默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,打破了室内的寂静。
宋天正站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,与一群高级军官讨论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攻击重点,闻言缓缓转过身。
“念。”
李默深吸一口气,展开电报纸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:
“国府参谋部急电,二月十二日起,国军各战区全面发起对日军攻势。”
“截至今日午时,除五战区内军委会直属的第四十一集团军(新一军改编)在鄂北桐柏山一带击溃日军第五三师团缴获各种火炮三十四门、步枪七千两百余支外,歼灭日军万余人!”
“其余战区均遭遇日军顽强抵抗,攻势陷入停滞。”
宋天眉头微蹙,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,鄂北的局部胜利早在他预料之中,五战区司令李宗仁治军尚严,新一军的部队在跟随华联在中南半岛一路血战素有苦战之名。
只是这“全面攻势”的整体颓势,比他预估的不一样,他正要开口追问,却见李默喉结滚动,脸色愈发难看。
“第一战区……”李默的声音陡然压低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
“蒋鼎文司令指挥三十万部队,于二月十五日拂晓对信阳发起总攻,日军驻守信阳及周边地区的,仅有第四、第十三、第二十二、第三十九四个师团,总兵力不足八万。”
“可激战三日后,国军全线溃败,撤回出发地时,兵力已不足三万人。”
“轰”的一声,宋天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,搪瓷水杯应声跳起,滚烫的茶水泼洒在地图上,在“信阳”二字周围晕开深色的水渍。
他眼中的疲惫瞬间被怒火取代,眼底的红血丝愈发狰狞:“三十万打八万?还他妈是主场作战?李默,你再念一遍!我要确认我没听错!”
李默手一抖,电报纸哗啦作响:“是……是三十万部队,撤回时不足三万,日军战报称,此役缴获国军轻重机枪四千余挺、各型火炮三百五十六门、步枪十四万余支,甚至还有三百六十二辆未开封的美式吉普车。”
司令一旁的龚峰猛地攥紧拳头,指骨咯咯作响,他曾经在北方与日军周旋多年,深知日军师团的战斗力。
可再精锐的部队,面对近四倍于己的兵力,也绝无可能打出如此悬殊的战果,而且国军不再是五年前的国军,如今大量的美械、华联援助的武器装备。
现在的国军中央军序列的武器装备只会比日本人强,不论是单兵火力还是炮兵、乃至于空军,都是要强过日本人。
可这一场战役不是战败,这是溃败,是近乎荒唐的溃散!
而做为河南人的警备司令范天德绕着办公桌快步走到李默面前,直接抢过他手中的电文,一字一句的看起来,不久这位老将脸色惨白!
“这里面一定有问题,蒋鼎文是北伐老将,就算再不济,也不至于把三十万大军折腾成这样。”
“查!把第一战区所有能摸到的情报,哪怕是士兵的家书,都给汇总过来!”
倒是宋天从震惊中缓过来,他以为这一世有了自己的帮助,不再会发生例如豫湘桂战役这样的惨败。
可他还是高看了这些混蛋的节操,他心中大概知晓为何会发生如此惨败了,前一世网络上关于蒋鼎文的传说又一次浮现在他的面前。
三天后,李默再次出现在宋天办公室,这次他带来的不是薄薄的电报纸,而是一叠厚厚的文件夹,最上面的标签用红笔写着“信阳会战内情——绝密”。
范天德这个河南人指尖划过标签,只觉得那红色像极了战场上流淌的鲜血,他深吸一口气,翻开了第一页。
“第一战区情况特殊,蒋鼎文虽是国军中少有的老资格,北伐时也曾率部血战贺胜桥,拿下武昌城,可自抗战爆发后,便彻底堕落了。”
李默站在一旁,声音低沉地补充。
“我们安插在第一战区后勤部的眼线传回消息,近半年来,第一战区士兵的军饷,有足足一大半没进士兵口袋,全被蒋鼎文拿去赌场挥霍了。”
上个月有个军需官偷偷统计,光是蒋司令在‘大三元’赌场输掉的金条,就够全战区士兵发三个月军饷。”
范天德翻文件的手猛地一顿,目光落在一张泛黄的账单上——那是蒋鼎文在赌场的消费记录,密密麻麻的数字后面标注着“黄金”“银元”,甚至还有“古董字画”。
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,手指微微颤抖:“军饷不够,他就倒卖军粮?”
“不止军粮。”
李默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。
“为了填补赌债空缺,蒋鼎文私下成立了‘兴记商行’,表面上是经营粮食布匹,实际上专门倒卖军需物资。”
“我们查到,今年三月,他以‘补充地方储备’为名,将民政部拨给第一战区的两百万吨救济粮,偷偷卖掉了七成,买家正是日军控制下的‘华北开发株式会社’。”
“更荒唐的是,上个月他还以‘武器更新’为由,将两个炮兵团的72门105毫米榴弹炮,连同炮弹一起卖给了日军第二十二师团,换了五百万日元存入瑞士银行。”
“混蛋!”宋天猛地将文件摔在桌上,文件夹散开,里面的照片散落一地。
其中一张照片上,瘦骨嶙峋的国军士兵正围着一个空米袋,眼神空洞。
另一张则是日军士兵在炮台上擦拭着崭新的榴弹炮,炮身上还能看到华联兵工厂生产的制式编号。
他弯腰捡起照片,指尖抚过士兵枯瘦的脸颊,心口像是被重锤击中,闷痛难忍。
“手下的士兵连饭都吃不饱,每天只有两顿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,很多人连枪都端不稳。”
李默的声音带着哽咽。
“更惨的是那些难民,这几年河南遭灾,百姓流离失所,我们提供一千万吨粮食后,国府说要安排难民归乡,承诺每人发放200斤粮食,然后种子由政府统一提供。”
“很多难民听到消息,忍着饥饿往家乡赶,可等他们回到村里,才发现发放的口粮和种子早就被当地地主和蒋鼎文的人瓜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