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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98年6月12日,大骑士领,14:22

昏暗的房间中,闪灵费力地拖着地,拖完一边后,

她又向潮湿的地面撒了一些粉末,地板上立刻遍布黑色的结晶,

这时她再接通吸尘器,将每一处角落清扫干净。

接着,闪灵取下了吸尘器的尘袋,

将之放入一个有特殊标记的垃圾桶中。

“闪灵,你以前做研究的时候,都这么麻烦吗?”

一旁的夜莺等屋内没动静了、才开口询问。

“以前我可以调遣伦蒂尼姆内所有的赦罪师,他们会帮我获取皇家科学院内的器械,他们也会帮我物色实验对象,只要我提出一个方向,他们就会备齐我所需要的一切。”

“……我只是感觉,你需要一个帮手。”

“只是一些简单的实验操作和体力劳动罢了……奎萨图什塔连端茶倒水这样的工作,都要特地奴役一些灵魂来驱使,他总是有冠冕堂皇的理由;

“他说,这就像其他国家的扫地机器人、洗衣机、洗碗机一样……无论处境多么艰难,时局多么危险,他都不放弃追求和魔王一样的待遇——他将之称为体面。

“至少,我从这个反面教材身上学到了一些事情,去亲力亲为这些繁琐的工作、没什么不好的,充实的日常生活能让我们感受到‘活着’、让我们不至于失去同情心。”

“嗯……你说得很对。”

“要我帮你给电视调台吗?”

“不用了,这里的新闻还挺有意思的。”

房屋的深处传来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,仿佛是呛水了一般。

闪灵立刻起身,一把将陈一鸣从液体中拖出来,

扔到地上之后,使劲按压他的胸口。

吐出泛黄的液体之后,闪灵将一个面罩卡在他的脸上,

启动了呼吸器,同时继续观察陈一鸣的情况,

确认他的胸口恢复正常起伏之后,闪灵才关停了仪器。

“听得见我说话吗?”

“啊……”

“这些仪器的安全性无法和罗德岛的相提并论,所以当你醒来后,尽量不要乱动。”

取下呼吸器之后,陈一鸣的牙齿止不住地打颤,发出了一系列清脆的碰撞声——在他听来,甚至有点像木琴的敲击声。

“可以尝试站立吗?”

陈一鸣感受到闪灵温暖的手正在搀扶他,

法术带来的微光照亮了房间。

“你需要洗掉身上残留的溶液,顺便恢复一下体温。能够站立就说明你恢复得很不错。”

他将一只脚伸入了浴缸中:

“这水温正常吗?”

“你的四肢没有知觉吗?”

“很麻,不像是自己的一样……虽然本来就不是自己的。”

“还能开玩笑,说明意识很清醒。放松,躺好就行。”

闪灵直接将缸中的水排干,然后重新打开了上方的喷头,

热水拍打在陈一鸣的面庞与身躯上,以温润的方式唤醒着他的躯体。

“你希望多泡一会吗?”

“嗯,我根本不想动……又饿又渴,还没力气。”

“没有疼痛感与晕眩感吗?”

“刚才还有点头晕。以前的旧伤已经没感觉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“……只是我没想到,施法的副作用会这么严重。”

“你用临时拼凑的施术材料、施展了起码覆盖五公顷面积的大型法阵;无论你施展的是何种法术,这么做都会严重损害身体。”

“这样做确实不够高效,有时间我还要练习一下。”

“……我不建议你按照博卓卡斯替的建议练习巫术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他们的施术方式比较‘传统’,施展方便且威力巨大,在战争的表现也确实亮眼。但确实不适合你,也不适合我们如今的处境。”

“你有更好的建议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看样子有。”

“等你恢复健康之后,再找我商量。你可以从浴缸中出来了,泡的时间久了,可能会影响到你的皮肤与心肺健康。”

“有吃的吗?”

“流质食物,已经提前调制好了。”

“行吧。”

陈一鸣感觉基本上能够自主行动了,

他自己穿上了一次性的浴衣与拖鞋,

然后在闪灵的搀扶下离开了浴室。

闪灵将食物备好之后就出门了,

应该是去处理废料了。

“你醒了吗?”夜莺拄着法杖慢慢走来。

“嗯,你怎么……?”

“屋子里空间太小,轮椅不方便。”

“来,你坐这边。”

夜莺乖巧地坐在了陈一鸣的身边。

“闪灵她很会照顾人吧?”

夜莺笑眯眯地看着他,仿佛在等待他说出对于闪灵的夸奖。

“确实很体贴,让我很不好意思……你要吃一点吗?闪灵说这是她做的。”

夜莺看到了碗里的糊糊、赶紧摇头,额前的刘海也一齐晃动。

“这个颜色和质感,会让我想起不好的东西。也有点像饲料……”

“不过我小时候确实吃过饲料。”

“啊?”

“领主老爷用来养牲口的饲料,当时就一袋一袋地摞在棚子里。我顺手捎了一袋回去……当然,我们家是养不起牲口的,那个时候我哥哥病了,家里食物也不多。我就把猎物肉给他炖汤,自己开了一袋饲料尝尝。”

“味道怎么样?”

陈一鸣摇摇头:

“那饲料里有碾碎的秸秆、有晒干的豆渣、还有很硬的玉米片……闻起来也有一股臭味,应该是酒糟的味道。吃着饱腹感很强,但是太难消化了。”

“用酒糟当饲料,那个贵族是不是很奢侈?毕竟……你们还在饿肚子。”

“酒糟的用途本来就不多,我在帮忙干农活的时候,要么就只能把这些东西调成饲料、要么和粪便混一起当化肥……不过问题确实很严重,许多人饭都吃不上,贵族们还有充足的粮食用于酿酒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你小时候经常要去有钱人家里干农活吗?”

“是啊,因为我们家里基本上没有土地,想干农活都没机会。”陈一鸣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。

“那这算不算雇佣童工呢?呃,我看今天的新闻上说……大骑士领查处了好几家雇佣童工的企业。”

“在没有进入工业时代的地方,哪来‘童工’这一概念呢?在思想没有进入工业时代的地方,也不觉得‘童工’的存在是一种问题,乌萨斯的很多矿场依旧会招收未成年的矿工。”

夜莺脸色微红:

“你会不会觉得我的问题有点傻?”

“不会啊,如果是陈晖洁问这种问题,那我才会觉得她傻。所谓的聪明人,他们不用亲眼见证太多东西,就能看透很多事情;而傻瓜呢,就是在见证一切之后,依然得不出正确的见解……你最近是不是很少出门?”

“嗯,大家都很忙。”

“找史尔特尔陪你出去逛逛吧,她闲得很。”

“哦……我这段时间也收集了一些报纸,能陪我看看吗?你等我一下……”

“我帮你找吧。”

“就在我的床头柜,第一层抽屉。”

陈一鸣翻出了一摞报纸,有《四城竞技报》、《中央新闻报》、《红酒报》——这些就是卡西米尔大名鼎鼎的“三大报”。

“谢谢你。我想问问你,你了解乌萨斯的‘圣愚’吗?”

“不算了解,不过打过交道。”

“那你知道……乌萨斯为什么要处死他吗?”

“啊?”

“你看,这是前天的报纸……‘公审圣愚’,占了好大一部分版面。”

1098年6月9日,乌萨斯中央区,圣骏堡,9:42

浮士德再次翻阅了一遍圣骏堡法院的文书,

他用十分冷静的声音询问着:

“领袖,真的要用叛国罪论处那个疯人吗?”

塔露拉优雅地坐在议长的席位之上,

裙摆之下,淡黑的丝袜完美地贴合着她的双腿。

她朝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吹了一小口,

还未品尝就放下了。

“萨沙,不是我们要将‘叛国’的罪名按在他的头上,而是他确实有叛国的行为,所以要接受审判。”

“嗯……我的意思是,今年审判的那几位大公,都是以‘叛国罪’处死的,总是使用这个罪名,会不会太单调了……哦不,我是说,会不会有些缺乏公信力?”

“当我们试图说服他人时,我们要让自己有理有据。但我们现在不用说服任何人,就能得到拥护,因此进行繁琐的审判是多此一举。我讲的直白了一些,这样你是否能够理解?”

“那……如果这样的行为,会导致我们失去拥戴,该怎么办?”

塔露拉似乎并不为难,她又端起了茶杯,水温似乎适宜了一些:

“你可以试着将民众的拥护进行量化,就好比学校里的分数。60分是及格,我们不能低于这个分数,90分是优秀,能让我们的施政变得极为高效——但是高于90分的部分,我们没必要争取。在必要的时候,我们也可以主动舍弃一些‘分数’来获得利益。”

“我知道了……领袖,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?”

“嗯哼?”

“我感觉最近,你对于我和伊诺……更加关心了。”

“这样不好吗?毕竟,你在我们眼里,始终是孩子。”

“你们的工作都很忙……”

“对,但你们的事情也很重要,某种意义上也属于工作的一部分。最近我总有一种错觉,我感觉我和你们这些孩子……在心理上好像有些疏远了,好像随时会‘失去’你们一样。”

浮士德的喉结动了一下:

“……是不是压力太大了?”

“可能吧。”

“也许你应该多找找阿丽娜姐姐说话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“我好像好久没看见她了。”

塔露拉笑道:

“是啊,她也真是的,一头扎进工作,是不是把我们都忘了呢?你……”

“嗯,我想去看看她。”

“想去就去呗,这种事情总不至于还要单独和我申请吧?好吧,那我批准了。”

“可是……老师又给我安排工作了,我过两天又要离开圣骏堡了。”

“是吗?他也真是的……”

塔露拉主动握住了浮士德的手,似乎示意他再坐一会。

“急什么?你怕耽误他交给你的事情?我会跟他讲的,他不至于连我的话都不听的。你怎么了?是最近没休息好吗?脸色有点白了。”

“我本来就白。”

“哈哈,是啊。既然你看起来这么着急,我就不打扰你了。”

“哪里的话,明明是我打扰到你了……再见了,领袖。”

“再见,萨沙。”

浮士德出了门之后,他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,

说不出来的异样感,说不出来的恐惧,说不出来的难受,

弥漫在他的胸间。

“……请问,老师现在……在吗?”

“原来是浮士德阁下……侯爵阁下现在正在议会大厅。”

“公审开始了吗?”

“不,目前只有他和法官,在与‘圣愚’谈话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议会的大厅如今比帝国时代更加金碧辉煌,

庞大的双头鹰国徽被重新镀了金。

厅堂内多了许多下垂的红布,

让整体氛围更加鲜活、更加炽热。

而圣愚依旧衣衫褴褛,

皇太子、亲王、皇帝、又或者是议长御赐的华服,

他总能穿得一样破破烂烂。

法官站在“霜火”身前,陈述着圣愚的罪状:

“你明知道自己的信众甚广,却依然用恶毒的预言诅咒国家的命运,这样的行为无法用信仰自由来辩护,已经在事实上危害到社会安定与国家政权的稳定……

“而且多名‘皇帝的利刃’也承认,你在未经陛下允许的情况下调遣他们……这种未经允许、未经认证的调动武装力量的行为,已经在事实上构成了叛乱。”

圣愚颤颤巍巍地说:

“我从未要求那些孩子服从我,他们选择了寻找我。即便你所说的‘调遣’与‘叛乱’是属实的,那也是对于‘乌萨斯帝国’的叛乱,和现在的国家又有什么关系?”

“你需要证明,在新政权建立之后,你和‘皇帝的利刃’不再存在联系,否则你依然有叛乱的意图与风险……”

“我如何有这样的意图呢?谁又能从这样的审判中保持清白呢?效忠于尼古拉的,便效忠不了阿列克谢;效忠于费奥多尔的,便效忠不了尼古拉……若人人都有效忠之物,那人人亦有叛乱之行。”

“这和我们的指控内容无关,如果你拿不出其他辩词,我们就当你承认这项指控……你又要如何解释你做出的那些‘恶毒的诅咒’呢?”

“若它成真,它又怎会是‘诅咒’?应当是富有远见的谏言。”

“你无法假定它成真。”

“那你们可以用行动令‘预言’作废。我预见国家将再次陷入危难与分裂,你们则维护国家的繁荣与团结,这才是对我的审判。”

“你难道不用对你的言论负责吗?”

“在预言出现结果之前,你们就要把我处死。那预言倘若成真,你们是否能复活我呢?那预言若是为假,你们就令我苟活,让我继续见证乌萨斯的繁荣与团结。”

“霜火”开口了:

“法官大人,请您先休息吧,我要与他说几句,我还要提醒你,指控他时,名称不能填写‘圣愚’,也不能填写‘迦弗里伊尔’,这不是他的本名,如果找不到官方记载的真名,你们来拟定他的化名。”

“是。”

圣愚发出沙哑的笑声:

“呵呵……”

“霜火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:

“老先生,还有什么话,请讲吧?”

“迦弗里伊尔,加夫里伊,命运竟能如此奇妙。”

“是啊,一个边陲封地上的小贵族,恰巧用了广为传颂的圣名,而已。就如同米哈伊尔,如同拉法伊尔,如同乌里伊尔,如同萨拉弗伊尔,如同耶古迪伊尔,如同巴拉基伊尔一样……”

“你都见过他们吗?”

“他们都只存在于典籍之中,如今都化作了枯骨。”

“化为尘土的,是不朽的;不肯化为尘土的,终将会衰朽。”

“霜火”走出了座位,在厅堂内踱了几步:

“老东西,你好像能看见不少东西……那么,你遇见过自己的死期吗?”

“我如何离去,取决于你的选择;你如何离去,也取决于你『此刻的选择』。”

“你不用这样恶毒地咒骂,事实上,我的内心毫无波澜。”

“我希望宽恕你的罪孽……但如果不被承认为‘罪孽’的行为,又要如何得到宽恕呢?不被接纳的灵魂,又要如何得到安息呢?至高无上的造物主,愿用祂无限的慈悲接纳一切渴求获救的灵魂。祂不会拒绝任何人,祂只会遭人拒绝。”

“你总是使用这些似是而非的影射,去蛊惑你的信众,却不告诉他们真正的‘获救之道’,于是他们将这种神秘误以为你的力量。”

“言之凿凿,那又该如何预言?确定的预言必然影响当下的因果,那么‘确定’又从何谈起?”

“你应该连同你的那些力量,一同走进历史的坟墓了。我们有着更合适的理念,引领如今的乌萨斯。”

“你如果能真正站在历史的角度上,那你自以为的‘先进’,不过是同一把刻度尺上,那最细微的、堪比一毫米的领先罢了。若我走入坟茔,你岂能长久?”

“霜火”依旧不以为然:

“历史上,殉道的圣愚不在少数,他们胡诌的预言也并没办法全部应验。”

“打破规则的,是你,那么报应必将来临。你失去了谦卑的美德,肆无忌惮地走上台前,如同一个舵手想要取代船舵一样……疯狂而徒劳。在浩瀚的命运之中,公平总会实现。

“因愤怒与仇恨出走的游子,将在愤怒与仇恨中燃尽;用火焰聚拢一切的领袖,也将在火焰中消散;反抗暴政的义士,将在践行暴政中遭遇反抗;唯有宽恕,能够打破循环……”

“霜火”看向了一旁的法官们:

“这就是帝国注定要被历史淘汰的原因,他们上千年来,都认为一个疯子能够指引一个国家。”

圣愚喃喃道:

“信众们坚信愚者的神力,将他奉为上宾;盲从者坚信着领袖的英明,将他敬若神明。若我注定被淘汰,你又何尝不是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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