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中的巨眼，眨动了一下。
然后，骤然消失。
光芒、热浪、那神圣的符号，一切的一切，都如梦幻泡影，散得干干净净。
夜色，重新笼罩了大地，比先前更加浓郁，更加冰冷。
只有被那“太阳”炙烤过的沙地，还残留着一丝余温，提醒着众人方才并非幻觉。
磕头的人们动作猛地一顿，额头还贴着微烫的沙地。
几秒钟的死寂。
有人试探着，缓缓抬起头，茫然四顾。
“光……没了？”一个沙哑的声音，带着不确定。
“神……神走了？”另一个声音颤抖着，充满了失落。
“就……就这么一下？”
人群中开始出现骚动，窃窃私语如潮水般蔓延。
“为什么？为什么神出现了，却不拯救我们？”一个妇人尖锐地哭喊起来，捶打着沙地。
“我们如此虔诚！我们抛弃了一切！”
“是啊！我们被赶出了应许之地，路过埃及的时候，那些异教徒还敢朝我们扔臭鸡蛋！”一个壮汉怒吼，脸上青筋暴起，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腐烂的酸臭味。
“神看到了！他一定看到了我们的苦难！”
“那为什么不管我们！”
“难道……难道神也抛弃了我们？”一个老者发出绝望的呻吟，浑浊的眼泪滚落。
这句话像一盆冰水，浇在了刚刚燃起希望的众人心头。
质疑，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。
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，便会疯狂生长。
绝望再次如同乌云压顶。
“肃静！”
一声雷鸣般的暴喝，压过了所有的嘈杂。
雅格猛地站起身，他脸色铁青，双目赤红，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。
他指着刚才那个说“神抛弃了我们”的老者，声音因愤怒而扭曲：“你！你在胡说什么！”
老者瑟缩了一下，不敢言语。
雅格环视一周，目光所及之处，众人纷纷低下头，不敢与他对视。
“你们这些信仰不坚定的人！”雅格的声音如同鞭子，抽打在每个人的心上，“正是因为你们！正是因为你们心中那该死的怀疑，上帝才没有立刻拯救我们！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胸膛剧烈起伏。
“你们忘了旧约了吗？忘了伟大的先知摩西，为什么带领我们脱离了埃及的奴役，却最终没能踏入应许之地迦南吗？”
人群一片死寂，只有风沙刮过的呜咽声。
“是因为怀疑！”
“是因为那些愚昧的族人对上帝的旨意产生了怀疑！”
“他们抱怨没有肉吃，抱怨没有水喝，他们甚至想回到埃及去！”雅格的声音越来越高亢，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意味。
“他们的不信，激怒了上帝！”
“所以，那一代人，除了迦勒和约书亚，都倒毙在了旷野！”
他伸出手指，颤抖地指着众人：“天呐！”
“你们都干了什么！”
“你们竟然在质疑吾主雅威的决定！”
“你们竟然在亵渎神！”
“你们这些渎神者！”雅格的面容因愤怒而显得狰狞，“你们只配被埋在这滚烫的沙子下面，用你们污秽的血液来赎罪！”
他的目光扫过人群，最终落在一个刚才叫嚷得最凶，说神不公的年轻人身上。
“把他抓起来！”雅格厉声命令。
几个对雅格忠心耿耿的壮汉立刻扑了上去，那年轻人惊恐地大叫，试图反抗。
“你们干什么！放开我！我说的是实话！”
“堵住他的嘴！”雅格吼道。
拳头狠狠砸在那年轻人的脸上，发出“砰”的闷响。
年轻人呜咽一声，被打倒在地。
更多的人冲了上去，拳打脚踢。
“还有他！”雅格又指向另一个面露犹疑的中年人。
惨叫声，求饶声，骨头断裂的脆响，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刺耳。
其余的人群瑟瑟发抖，恐惧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。
一些妇女和孩子吓得哭出声来，又被身边的人死死捂住嘴。
很快，那些被指认为“渎神者”的人，或是被打得奄奄一息，或是直接没了声息。
“拖下去，埋了。”雅格冷冷地说道，仿佛只是在处理几袋垃圾。
尸体被拖走，在不远处的沙地上，很快就扬起了几捧沙土。
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。
雅格转过身，面对着噤若寒蝉的族人。
他的脸上，怒气渐渐消退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、悲悯的神情。
“孩子们，”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，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难道你们没有看见吗？没有看见那神圣的上帝之眼？”
他抬手指向上方，尽管那里只有一片漆黑。
“难道你们没有看见，在那神眼之中，显现出的神秘造物吗？”
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向天空，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。
雅格深吸一口气，仿佛得到了神启，脸上焕发出异样的光彩。
“我明白了！我终于明白了！”他高声宣布，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。
“上帝并未抛弃我们！上帝在指引我们！”
“那眼中显化的，不正是指引我们的神迹吗？”
“那三角的，稳固的，直指天穹的造物！”
“那不就是神之殿堂的模样吗！”
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性。
“上帝是让我们在这片沙漠之中，在这片看似绝望的土地上，用我们的双手，修建那种神庙！”
“只有建成了神的殿堂，我们才能躲避毒蛇猛兽的侵袭，才能再次迎来吾主雅威的光辉！”
人群中，一些人的眼神开始变化，从恐惧和绝望，慢慢转为一丝病态的希冀。
在极致的绝望中，任何一丝看似合理的解释，都可能成为救命的稻草。
雅格张开双臂，仿佛要拥抱这片黑暗。
“传说我们的祖先，在埃及为奴之时，曾被迫修建那些巨大的陵墓！”他的声音激昂起来，“但是到现在埃及的土地上也并没有看见金字塔！”
“那是因为法老配不上啊！”
“现在，我们要在这片自由的土地上，为真正的吾主雅威，修建属于他的神殿！”
“这是我们的使命！是上帝赋予我们的荣耀！”
“这才是真正的考验！这才是通往应许之地的真正道路！”
他猛地握紧拳头，高高举起。
“用我们的虔诚，用我们的血汗，去建造它！感动上帝！”
“雅威！”他用尽全身力气，嘶吼出这个名字。
死寂。
片刻的死寂之后。
一个颤抖的声音，带着哭腔，跟着喊道：“雅……雅威！”
然后是第二个，第三个……
渐渐地，声音汇聚起来，越来越大，越来越狂热。
“雅威！”
“雅威！！”
“雅威！！！”
数十万人的呼喊再次响彻夜空，只是这一次，声音中夹杂着恐惧、绝望，以及一丝被扭曲的、病态的狂热。
他们看着雅格，仿佛看着唯一的救世主。
雅格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，他张开双臂，沐浴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中。
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就是这群人的神。
他指向前方漫无边际的黑暗沙漠。
“孩子们，远离邪恶的东方，拿起你们能找到的一切，石头，枯骨，用我们的双手，开始吧！”
“为了雅威！”
人群如同被打了鸡血，纷纷开始在黑暗中摸索。
夜风吹过，卷起沙粒，打在人们的脸上，带来轻微的刺痛。
没人再提回东方的事。
也没人再质疑神的旨意。
他们有了一个新的，无比“神圣”的目标。
隐身的紫霄号飞碟内。
陆晨通过舷窗，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沙漠中，那些影影绰绰、开始忙碌起来的小黑点。
“真好。”他端起茶杯，抿了一口。
“信仰的力量，有时候，比最锋利的刀子还好用。”
殷素素和黛绮丝面面相觑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。
黛绮丝轻轻摇头：“陛下，您这一手，可真是……釜底抽薪，外加火上浇油。”
陆晨放下茶杯，伸了个懒腰。
“他们不是自诩神的选民么？朕给他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。”
“要是他们能有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建造出金字塔，朕就让他们回应许之地。”
陆晨看看神识中巨大的非洲，竟然再也找不出哪怕一块金属矿石......残忍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