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半时分,温母听到外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。
她往敞开的窗户外一看,就看到南宫家夜里巡逻的护卫,一个个痛苦地捂着自己被暗器扎中的脖子,还来不及大声呼叫,便倒地不起。
一群黑衣人无声出现在那群倒地的护卫身前,似担心他们还没有死透,黑衣人手起刀落,砍下了他们的脑袋。
温母吓得差点失声尖叫,但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。
温母的房间里没有燃烛火,黑衣人并没有看到她。
她身体发软,差点没有站起来。
但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去提醒南宫家的人,不然一个个睡死了,直接被歹徒一刀抹了脖子都不知道。
温母不敢开门,只敢从敞开的窗户口偷偷爬了出去。
借着月光辨别了一下方向,她朝着右手边的方向狂跑,不敢发出任何声音。
她有想过通过大喊来提醒南宫府的众人。
但南宫府太大了,她担心睡梦中的众人听不到自己的喊声,还有可能会惊动那群歹人。
温母借着月光,按着自己白天走过的路线,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南宫凌霄夫妻住的院子。
守门的婆子认识温母,但大半夜的见到她,还是吓了一跳。
温母见她要问话,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。
她压低声音告诉婆子,有一群歹人进了南宫府,还杀了护卫。
婆子闻言,竟是吓得惊叫一声,猛地推开温母,拔腿就往自己房间跑,院门都不守了。
温母不解,要跑也是往府外跑啊,怎的还跑回房间去?歹人估计很快就要过来了!
她反手栓上了院门,匆匆去拍南宫凌霄和柳氏所住的房间。
柳氏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大,夜里要么是想喝水,要么是突然想如厕,要么是腿突然抽筋。
总之,会因各种原因醒来。
相公心疼她,只要他在府里,几乎每日都会陪她一起睡,夜里方便照顾她。
可今日,因要炼制一批药材,忙得有些晚了,就着人过来说了一声,歇在了前院。
柳氏被惊醒后,下意识喊了声‘相公’。
好一会才想起相公今日在前院睡下了,她忙喊醒了睡在脚榻上守夜的贴身丫鬟春兰。
春兰睡得迷迷糊糊的,听夫人喊自己,猛地就惊醒了。
听到外头急促又刻意放低的拍门声,春兰还以为是大少爷大半夜的回来睡了。
她一打开门,温母就匆匆闯了进来。
见到是她,不止春兰,连柳氏都惊讶极了。
温母不敢耽搁时间,匆忙去扶柳氏下床,并迅速和她说了黑衣人的事情,她们要尽快出府。
柳氏又惊又怕,春兰也傻了。
温母也没想到,南宫凌霄竟然没在柳氏的房里睡。
她们老弱妇孺,还有一个孕妇,哪里对付得了那群歹徒?
必须要尽快出府!
柳氏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,她当即吩咐春兰去将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叫醒了,然后分派人手去其他院子提个醒,又着人去前院,将此事告知相公。
但已经来不及了,外头隐约传来了厮杀声。
柳氏在温母和春兰的搀扶下匆匆往外走,其他伺候的人,原本还跟着,后面见她一个孕妇走的实在太慢,一个个拔腿往后门的方向冲。
柳氏又惊又急,大难临头各自飞,也没什么好责怪的。
但她的肚子已经七个多月了,确实走不快。加上她担忧相公,频频往前院的方向看,又耽误了不少时间。
但也幸好她耽搁了,因为后门的位置就蹲守了几个黑衣人。
见人就杀,往后门逃窜的奴仆,几乎被杀的一个不剩。
听着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哭嚎声,温母、柳氏和春兰三人也吓得几乎走不动路。
后门有人蹲守,前门定然也已经有人蹲守了。
她们三人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,还是温母先想起了家中的地窖。
她立马提议,先去地窖里躲一躲。
既然出不去,那不论是待在院子里还是回房,估计都难逃一死。
必须要找个相对隐秘的地方,能躲上一阵便是一阵。
而南宫府并不只有一个地窖,柳氏平日里打理中馈,自是很清楚自己府上几个地窖的具体位置。
她当即指路,三人匆匆往平时存放珍贵药材的地窖方向走,那处知道的人少,安全更有保障。
途中,遇到了好几波黑衣人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屠杀,惨叫声,狞笑声……不绝于耳。
其凶残程度让人发指。
好在柳氏和春兰都对府里的地形了如指掌,她们三人算是一次次侥幸逃过了歹人的屠杀。
等快到地窖时,正好与迎面跌跌撞撞跑来的南宫苜相撞。
南宫苜是南宫凌霄的亲妹妹,她身边的仆人也都四处逃散了。
见到嫂子,她当即嚎啕大哭。
她去了爹娘的院子,爹娘都被杀了,弟弟妹妹也被杀了。
爹撑着最后一口气,让她躲到存放珍贵药材的地窖里去。
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,都不要出来。
柳氏闻言,心中钝痛,身体也跟着晃了晃。
她心中萦绕着的种种情绪在这一刻无限放大,着急、担忧、害怕、悲伤、绝望……
每一种,都足够让她崩溃。
更崩溃的,是她的肚子。
羊水在这个时候破了,裙子上顷刻间鲜血淋漓。
这是要生了!可孩子才七个多月啊。
柳氏在这一刻心如死灰。
南宫苜和春兰都急的不行,温母也急。
她左右环顾,担心黑衣人寻过来。
温母毕竟比柳氏三人多活了二十年,这种七个月就生产的妇人也不是没有。
必须要先去地窖,不然这个孩子别想生下来了。
她当即将柳氏背起,继续往前走。
温母操劳了大半辈子,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,背一个孕妇对她来说,并不算难事。
她又让南宫苜跟在后面,脱下自己的外衣接住滴落的鲜血。
要是有血迹落在地上,必须要赶紧清除掉,不然那群歹人肯定能顺着血迹找到她们。
等四人顺着木梯进入藏珍贵药材的地窖后,柳氏的裙子都已经被血水浸透了,脸色也白的可怕,没了丝毫血色。
温母大喘着气,着手为柳氏接生。
这样的环境,孩子生下来注定十分艰难,但总不能看着孩子死在母亲的肚子里。
柳氏也是个坚强的。
相公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,她必须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。
即便生下来也可能活不成,但不到最后,她如何会放弃?
这是她期待了足足七个月的孩子啊。
柳氏咬着一块破布,痛的将上下唇咬的鲜血淋漓,她硬是没有喊出声。
南宫苜也在一旁泪流满面。
煎熬等待中,孩子最后还是生下来了。
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孩儿,哭起来跟蚊子哼哼似的,没有一点劲。
但也幸好孩子哭的不大声,不然肯定会将那群歹人引过去的。
地窖里只有药材,没有任何吃食。
四个大人嚼些补药也能续命,但刚出生的婴儿如何能吃这些?
柳氏的身体虚弱的厉害,虽然有南宫苜在,能保住她的命,但奶水却丝毫没有。
孩子饿的嗷嗷哭,细声细气的,听得人揪心不已。
春兰不忍小主子挨饿,趁大家疲累的昏睡过去后,偷偷出地窖寻吃食。
结果,一去便再也没有回地窖,一个命估计是没了。
柳氏几乎将一双眼睛都哭瞎了。
可紧随而来的,是一场熊熊大火。
那群黑衣人屠了整个南宫府,担心还有漏网之余,又放了一把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