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陵王姒裕,谨以大义布告天下:
昔我大夏,高祖扫乱世、太宗定四方,累世功德,泽被万方,百姓安乐!
然自苏载窃据宰执之位,奸邪当道,浊乱朝纲,罪不容诛!
其性贪鄙,唯利是图,剥民脂膏以充私囊!
更兼妒贤嫉能,阻塞贤路,凡忠直之臣,或遭贬谪,或被构陷,朝堂之上,唯余阿谀之辈,边防之中,尽是疲弱之师!
昔年北地浩劫,前朝大皇子姒禹率边军将士于北地苦寒,与敌寇殊死搏斗,拒敌于国门!
然,因奸相截留圣旨,援军不至!
大皇子姒禹孤军奋战,独木难支,终至力竭而亡,以身报国!
北地边军亦因孤立无援,伤亡惨重,血染疆场!
无数忠魂冤沉河谷,国家栋梁折于一旦!
此贼之罪,犹如釜底抽薪,危及家国根本,实乃千古罪人。
其行径实乃悖逆纲常,忤逆天意,罄竹难书,罪不容诛。
今檄告天下,望四海豪杰、忠义之士,共举义旗,同讨奸贼!
待奸相授首,国家中兴之日,吾等方不负圣恩,不负天下苍生。
檄文到日,望速响应!”
洋洋洒洒,三百余字,刚好印满三联折子,甚是刻印的字迹还是斧削凌厉的碑体,煞有一副鱼死网破之态!
另辟蹊径,人言可畏!
陈芝麻烂谷子,整座王朝的讳莫如深于此刻点燃,其效力之猛,丝毫不亚于一支精锐大军... ...
神都苑中的小朝会,索取与妥协本是谋定之事,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却是让人有些始料未及!
视而不见自是不可能,可这已经揭开的脓疮,又如何遮掩?
沉寂之中,大相公裴景略缓缓起身,抚须轻笑,
“不过是逆贼离间朝堂的小伎俩罢了,当真是可发一笑!”
庙堂交手多载的政敌,竟然有此开脱,可在旁君臣却依旧沉默不语!
足足十余息,景平帝轻叹一声,缓缓道:
“大相公所言极是,逆王此举乃是离间朝堂的手段!”
“大监,传朕口谕,责令堂前燕与刑部立刻缉拿散布之人,严惩不贷... ...”
是非曲直,自有公论!
不过一盏茶的功夫,这位三朝元老仿佛瞬间衰老的七八岁,周身精气神亦是有些涣散,却还是强打精神,拱手道:
“臣,谢陛下明察,谢大相公体恤... ...”
该来的,总会来!~
意料之外,情理之中!
宰执车驾行走在街道上,纵横庙堂一生的苏大参便在心头拟定好了告病奏折!
当退则退,放下权利,未尝不是一招妙棋!
景平帝恨他,恨世家,可却还要依仗他,依仗世家!
甚至...甚至是忌惮世家... ...
江湖莽汉可血溅五步,一吐心胸惆怅!
可身系天下的帝王,却也只得妥协... ...
两日间,堂前燕与刑部守捉郎竭力阻止,可仍是杯水车薪,清君侧的檄文经过不同路径瞬息传遍大夏各州!
真不作假,假不得真!
压在炭火下的烈火,破壳而出!
朝堂之上,仍旧讳莫如深,可那国子监的太学生却是将苏府围了个水泄不通!
较之以往对二郎的谩骂抨击,此次却是直接发起静坐之举!
无声之下,最为恐怖,学子们只要其出面澄清!
然,与学子的答复,却是苏大参病重卧床,无法见客... ...
至于檄文之事,便是逆贼离间手段!
可这些未来的中流砥柱,哪有好诓骗的?
不吵不闹,不闯不退,无人有法子,也无人敢相劝... ...
——
贤王府!
五尺画卷,两支笔墨游走!
随着最后小篆的点睛,母女二人相视一笑!
闲王见此,立刻拍手笑道:
“瞧瞧,瞧瞧,此作只因天上有,人间难得几回闻!”
“来人,快将这幅凤求凰裱起来,悬在正堂之上... ...”
然,如此吹捧,却是换来两个娇嗔的白眼!
闲王妃转而瞧着画卷两只神鸟,轻叹道:
“凤兮凤兮归故乡,遨游四海求其凰.......”
略微停顿下,不由看向身旁的姒珑,
“凤求凰,凤求凰,也不知我们家这只凰鸟最后让哪只凤鸾求了去?”
老生常谈的言语,姒珑依旧是淡然以对,
“时未遇兮无所将!”
“听闻早年父王可是将外翁的门槛都踏破了呢... ...”
闲王妃闻言,方要言语!
只见闲王负手腆肚,一本正经吟诵道:
“有一美人兮,见之不忘!”
“一日不见兮,思之如狂... ...”
青天白日的肉麻高歌,便是习以为常的周遭侍女,亦是连忙低头掩口!
而娴静舒雅的闲王妃也面露窘态,抬起粉拳便是一记!
姒珑望着一对凤凰的嬉闹,抿下唇边,轻声道:
“父王母妃,珑儿想去拜祭一下他们... ...”
顷刻间,闲王夫妇面上的嬉笑神情顿时一凝,双双看向前者,眸中闪动着心疼与怜爱,更多的则是担忧!
以姒珑的性子,若是说出了口,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,便是出言劝阻,也不过是浪费口舌的徒劳... ...
可闲王妃仍是上前揽过其手臂,劝慰道:
“珑儿,北地已经落雪,要不...要不明年春暖花开,再去不迟!”
在旁的闲王方欲附和,却见姒珑微微摇头,低声道:
“十多年了,既然想到了,便算是心血来潮吧!”
“我...我好像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... ...”
随着言语,一抹忧伤萦绕周遭!
作为前朝大皇子姒禹唯一的血脉,便是过继与闲王一脉,可祭拜身生父母也是理所应当... ...
然,此时此刻于那份清君侧的檄文,传檄天下之时方有此举,落在诸多势力眼中,这又为何故?
如何不让人妄加深思?
姒珑瞧着紧皱眉头将所有心思全写在脸上的闲王,轻笑道:
“烦请父王与陛下言语,此次珑儿孤身前往北地,便如北地三州遗孤祭拜英灵一般!”
天家儿女,思量深远!
闲王闻言,不觉眼神有些躲闪,心头猛然涌出的惭愧险些将其吞噬!
那...那也是自己的阿兄啊... 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