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远等人穿着夜行衣,在三喜的带领下沿着济河下游走了十许里地,而后转向西南方向又行了数里。
钻进一大片松木林后,果然见得荒山野岭中出现一座古宅。
浓密的松林中建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古宅,且前后数里无人烟,阴森恐怖之感十足。
“就是此处。”三喜在古宅百丈外勒了马,指着松林正中的大宅说道。
姜远摸着下巴自语:“何允谦还真是会找地方,这种地方莫说晚上来此,就是白天,没点胆量的人怕是也不敢靠近。”
利哥儿紧紧抱着横刀,缩了缩脖子:“姐夫,这地方阴气森森,不会真有那啥吧?”
姜远轻笑一声:“你怕了?”
利哥儿连忙腰一挺,嘴硬的说道:“我怎会怕,就是真有妖魔鬼怪,我也一刀斩死它!”
姜远拍了拍利哥儿的肩膀:“这种地方,你说怕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,乃人之常情。
但你要记住,有些人比鬼可怕!世人皆怕鬼,但何时见过鬼伤人了?人心才是世界上最险恶的东西。”
利哥儿抓了抓脑袋,深以为然。
那杀害他义父的苟宜诗的心肠,不就比鬼还毒么。
众人将马拴好后,借着夜色与松木的掩护,猫着腰向那古宅摸去。
靠得古宅三十余丈前,一株歪脖子古松上突然滑下两个人影来。
利哥儿见状一惊,立即就要拔刀,姜远眼疾手快连忙按住了他的手。
“东家?”
那两个黑影轻声叫了一声。
“是我。”姜远应道。
待那两个黑影靠得近前,利哥儿这才隐约看清这两人,正是先前跟踪马车的那两个老兵斥候。
姜远在一丛灌木前蹲下,朝那两个斥候问道:“有没有什么动静?他们一共有多少人?何允谦还在此处没有?”
其中一个斥候小声应道:“半个时辰前,何允谦夫妻乘坐马车离开了。
这大宅中有三十多个穿漕运号衣的兵卒,还有十几个不明身份之人,看样子身手应该不弱,且这十几人是南方口音。”
姜远眉毛一挑:“何允谦夫妻走了?娘的,晚了一步!你刚才说这大宅中,还有十几个持南方口音的不明身份之人?具体能听出是哪里的口音么?”
那斥候老兵想了想:“这些人说话不多,小的也不敢靠太近,不过,小的估计应该是江浙一带的口音。”
姜远闻言心中冷笑,若真是江浙一带的口音,那何允谦与东宫赵弘安勾结之事没跑了。
钱皇后的娘家在两浙,赵弘安娶的又是钱皇后的侄女,此时赵弘安要动手,两浙的外戚定然要派人手来燕安。
赵弘安的援手若想快速从江南两浙抵达燕安,走水路无疑是最快的方式。
何允谦掌管漕运,有负责检查过往船只与收取赋税的大权,赵弘安是绝对绕不开漕运司衙门的。
“难怪鸿帝在发现何允谦与太子来往过密之后,便立即派我来济州查找罪证,恐是陛下已发现何允谦借权职之便助赵弘安之事了。”
姜远冷笑一声:“若是如此,那便好办了,今夜杀不了何允谦,他也是活不长久了。”
三喜低声问道:“东家,何允谦夫妻偏不巧走了,咱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
姜远想了想:“这大宅中除了漕运司的水卒三十多人,还有十几个身手不弱不明身份之人,人数已近五十,咱们只有二十二人,相差了一倍,先退回松林深处再说。”
姜远带着人又往来时路摸了回去,找到一个土窝子后,脱了夜行衣罩在上面,这才点了火折子,让三喜与那两个斥候老兵将大宅的房屋布局画于地上,安排起进攻策略来。
姜远看着地上画的简易图,先将关押清宁与翠儿的房间重点标注出来:
“三喜,你带五个兄弟,用军弩将宅子外巡视的喽啰全部清除,注意,不要弄出太大声响!”
三喜抱拳领命:“喏!”
姜远接着又指着简易图对那两个斥候老兵道:“左千、老熊,你二人带八个兄弟,待得三喜清除大宅外围的警哨后,迅速攀上屋顶!
除了这关押清宁主仆的房间以外,其他住了人的屋子都给我往里面扔震天雷!一个活口都不要留!”
“诺!”左千与老熊拱了拱手,点出八个兄弟匆匆去了。
姜远看了看剩下的五个老兵与利哥儿:“尔等随我翻进大宅,只要震天雷一响,咱们便杀向关押清宁主仆的屋子救人,不要恋战,救到人之后迅速退走!”
“诺!”剩余五人也低声领了命。
利哥儿却偏了头:“姐夫,不是要杀光他们么?”
姜远敲了下利哥儿的脑袋:“救人为先,先把人救出大宅,而后若还有机会,再行杀戮之事!
你小子跟紧我不得乱跑,听明白没有!”
利哥儿第一次上阵杀敌,又紧张又激动:“自当听姐夫的。”
天边的启明星缓缓升起,再有半个时辰天便亮了,但此时却是一夜之中最暗之时。
在大宅外巡视的漕运司衙门水卒,正打着哈欠没精打采的绕着大宅巡视,而那两个守大门的水卒却是抱着长矛靠着柱子睡着了。
他们全然不知,一把把军弩从灌木丛中伸了出来,锋利的弩矢已瞄准了他们的要害。
“哧哧…”
几支弩矢如划过黑夜的闪电,那一队游动巡哨的水卒不过五人,瞬间被弩矢射中眉心或咽喉,连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,就一头栽倒在地。
这五人倒地的声音不算大,却依然惊醒了那两个在大门前打瞌睡的水卒。
还不待他们揉揉眼睛看清发生了何事,又是两支强弩射了过去,恰好钉在他们的喉咙之上。
左千与老熊见得三喜等人得手,带着人用嘴咬了横刀窜了出去,依然用的是叠罗汉的招式,三人一组相互叠加,快速的攀上院墙,而后顺着院墙便翻上了房顶。
姜远见得行动顺利,一挥手,带着利哥儿等人绕至大宅侧面,也径直爬上了关押清宁主仆的那间屋子的房顶。
姜远伏在屋顶上,轻轻揭开一片瓦来往里面看去,就见得清宁与翠儿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一堆柴草旁。
屋子里除了她主仆二人,并没有看守,只有门外有两人在守着,这就好办了。
姜远两指放进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唿哨。
左千与老熊等十人早已分散于各间屋顶上,一手拿火折子,一手拿着炸药在等着了。
听得唿哨声,连忙点了引线,将炸药从屋顶扔进各自负责的屋子中。
与此同时,姜远带着利哥儿等人也从屋顶一跃而下。
那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看守,只觉眼前寒光一闪,脑袋便与脖子分了家。
“轰…轰…”
爆炸声在各间厢房传出,顿时炸得屋倒墙塌,许多人在睡梦中便四分五裂,拼都拼不起来了。
也有那侥幸未被炸死的,惨嚎着从屋子里冲出,但等待他们的却是弩矢。
左千与老熊等人扔完了炸药,即刻持了军弩,见得有活口冲出,当即射杀,确保只要是能动的,都给他钉地上。
而姜远等人斩杀了那两个看守后,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。
蜷缩在柴草边的清宁与翠儿,听得外面的惨嚎声与爆炸声,也是吓得惊恐万状。
此时又见得房门被踹开,一伙穿着黑衣蒙着面,拿着长刀的歹人进来,二女不由得慌乱的往角落里拱。
清宁与翠儿被布团塞了嘴,虽然惊恐万分,却是喊叫不出来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为首的歹人持刀向自己划来,眼里不禁流出绝望的泪水。
姜远见得清宁流下泪来,没来由得一阵心疼,这柔弱的女子遭遇这么一回,没被吓疯,已算是心志极强了。
姜远手中的横刀一划,将清宁与翠儿身上的绳索划开,上前就要去相扶。
谁知清宁与翠儿脱了束缚,反而更怕,甚至都忘了将口中的布团取下,只是惊恐的往后缩。
姜远见状,连忙将面上的黑布往下一拉:“别怕!是我!”
清宁这才看清,那为首的黑衣歹人竟然是她朝思暮想的姜远。
清宁整个人呆住了,什么是大落大起,这就是。
她被何允谦夫妻抓来这荒山野宅,更要将她与何书晏配阴婚,且还言称要把她与翠儿活活钉于棺中。
她早已绝望了,甚至都不敢想会有人来此救她。
现在不但救她的人来了,而且还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。
姜远见得清宁似傻了一般静静的看着他,眼泪像不要钱一般的往下淌,以为她这是吓的。
“好了,我来了,没事了。”姜远将清宁嘴里的布团扯掉,安慰道。
“姜远!”清宁突然大叫了一声,扑在姜远怀里放声长哭。
姜远半抱着清宁,轻拍着她的背:“好了好了,没事了。”
哪料清宁却是哭得更厉害了,只有她自己知道,这是欢喜的泪。
翠儿的脑子还有些懵,见得清宁扑在姜远怀里嚎啕大哭,也不由得跟着哭出声来。
姜远好一阵安慰,这才将清宁的哭声止住:“清宁,暂且稍安,我给你报仇。”
姜远说着就要起身,却被清宁紧紧的握着手:“姜…姜远,这里恶人太多,咱们先跑吧。”
清宁见得姜远来救她,虽然激动不已,但也没忘了提醒姜远,这间大宅中人数极多。
“不怕,人多又如何?谁能挡得住我的刀!”姜远的话说得极为霸气。
事实上,姜远除了从屋顶上跳下来时,砍死了一个看守外,其他人根本不需他动手。
炸药的威力非同小可,又是行的偷袭之举,很多敌众水卒在梦中就被炸成了碎片。
那些侥幸未被炸死的,也被屋顶的老兵们射成了刺猬。
利哥儿抱着横刀站在房门前大失所望。
就这?
说好的金铁交鸣,刀光剑影尸山血海,拼死搏杀的呢?
他连刀都没出鞘,就只见得尸首躺了一地,空气中尽是硫磺的味道。
“东家,小的们幸不辱命,无一活口。”左千跃下房顶,禀道。
姜远点点头:“给我将那些完整的尸首查验一遍,然后快速撤离!”
“诺!”左千领命而去。
姜远又回过头对清宁与翠儿道:“还能走么?”
清宁与翠儿相互扶着站起身来:“能的。”
“那便好,随我离开此处再说!”
姜远转身对利哥儿道:“走,赶紧走!”
利哥儿只觉无趣至极,先前的紧张与激动一扫而空,他原本还想杀几个敌,日后回去与徐文栋吹嘘一番,此时意愿落了空,耷拉着脑袋一点兴致也无。
清宁与翠儿出得房门,见得好好的一座大宅,此时屋墙倒了一大半,还燃起了大火。
在火光的映照下,院落中倒着十数具死尸,更有一些不名的肉块挂在树上,只觉胃中不断翻涌。
二女紧低了头,抓着姜远的衣角跟着往外走,哪还敢乱看。
“还有活人!”利哥儿突然一指灵堂,抽了刀就奔了过去。
姜远见状大惊,利哥儿这不知死活的东西,怎么敢如此莽撞。
此时三喜等人冲了进来打扫战场,姜远连忙喊道:“跟上利哥儿,莫让他出事。”
三喜连忙带着人冲进灵堂之中,就见得一个道士拿着一把剑架在了利哥儿的脖子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