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傍晚,王府后厨的炊烟刚散,穆青青就提着食盒往西跨院走。食盒是她特意选的双层竹编款,外层裹了层厚棉布,能护住里面的热气 —— 她知道陆曦修行时极专注,往往收功时饭菜早凉了,这棉布还是前几日找针线房的嬷嬷要的,特意缝了暗扣,裹得严实。
穿过王府的月亮门时,她脚步顿了顿,望向东侧的灵圃。灵圃里的灵稻刚抽穗,绿油油的一片,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光。前几日陆曦还帮着周老丈用引灵术浇过这片田,当时他挽着袖口,指尖泛着淡蓝的灵气,连额角沁出的汗都顾不上擦。穆青青想着,嘴角不自觉弯了弯,又加快脚步 —— 食盒里的灵鱼是今早从灵池捞的,再放久了就不鲜了。
西跨院的门没关,虚掩着,能听见里面轻微的灵气波动声。穆青青轻轻推开门,果然见陆曦还盘坐在蒲团上,双目微闭,双手结着引气诀,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芒。她没出声,把食盒放在窗边的案上,又从袖袋里摸出个小瓷瓶,倒出两粒浅褐色的 “安神丸”—— 这是她用晒干的夜明草和蜂蜜做的,陆曦前几日说过修行后偶尔会心悸,这丸子能镇心,她就抽空做了一小瓶,装在随身的袋子里。
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,陆曦才缓缓收了功,指尖的白芒渐渐散去。他睁开眼,看见穆青青时愣了一下,随即起身:“怎么又来了?不是说让你不用特意送……”
“知道你忙,可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修行。” 穆青青打断他,伸手掀开食盒的棉布,热气一下子涌出来,带着灵米的清甜和灵鱼的鲜气,“快尝尝,厨房刚做好的。”
食盒第一层摆着一碟清蒸灵鱼,鱼身上撒了点切碎的紫苏叶,鱼眼亮澄澄的,一看就新鲜;旁边是一小碗灵菌汤,汤里浮着几朵云芝菌,汤色清亮,没放太多调料,只飘着点葱花;第二层是两块灵米糕,叠得整整齐齐,糕面上撒了层细磨的核桃粉,还有一小碟腌渍的酸梅 —— 她记得陆曦吃灵米糕时总觉得有点干,配酸梅正好解腻。
“特意让厨房少放了盐,你修行后口味淡,太咸了容易渴。” 穆青青把筷子递到他手里,又拿起汤碗,小心地吹了吹,“灵菌是后山采的云芝菌,熬了快一个时辰,你多喝点,补灵气的。”
陆曦接过筷子,夹了块鱼肉,刚入口就觉得鲜得很,鱼刺也剔得干净 —— 他吃鱼总怕卡刺,穆青青每次送鱼都会提前挑好,连靠近鱼鳍的小刺都没放过。“你……” 他刚想说谢谢,就见穆青青已经拿起汤勺,帮他盛了半碗汤,递到他面前。
“慢点开,汤还热。” 穆青青看着他喝了口汤,才又说,“你昨天换下的修行服我洗好了,晾在院里的竹架上,下午风大,我用竹竿支起来了,没让灰尘沾到。袖口磨破的地方我找了块同色的灵丝布补了,你看看合不合身。”
陆曦想起自己那件灰蓝色的修行服,袖口确实磨破了个小口子,他自己没在意,没想到穆青青看见了。“你怎么还……”
“顺手的事。” 穆青青说得轻描淡写,指尖却轻轻蹭了蹭衣角 —— 其实她找那块灵丝布费了不少劲,王府库房里的灵丝布多是亮色,灰蓝色的很少,她还是问了三个嬷嬷,才在最里面的架子上找到一小块,晚上在灯下缝了半个时辰,怕针脚太粗显眼,特意用了细针,缝完还对着光看了好几遍,确认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才放心。
“对了,” 穆青青像是想起什么,从食盒的侧袋里摸出个小陶壶,壶身还温着,“这是温好的灵茶,用的是前几日采的云雾茶,没放太多茶叶,你喝着不苦。修行后喝冷的容易滞气,这个温度正好。”
她倒了一杯,递到陆曦面前,茶水泛着淡淡的黄绿色,飘着点茶叶的碎末,闻着有股清冽的香气。陆曦接过茶杯,指尖碰到陶壶,温温的暖意顺着指尖漫到心里 —— 他上次只随口提了一句 “修行后喝冷茶不舒服”,没想到穆青青记了这么久,连茶水的温度都把控得正好。
“哟,我这堂弟可真是好福气,每次来都能赶上现成的饭。” 门口传来陆明羽的声音,他手里拿着半卷文书,显然是刚从外间回来,“青青,你这照顾得也太周到了,连茶水都温着,我这做堂兄的都羡慕了。”
穆青青闻言,脸颊微微泛红,却没忸怩,只笑着说:“明羽哥说笑了,只是顺手罢了。陆曦忙着修行,顾不上这些琐事,我多留意点也是应该的。”
“什么叫顺手?” 陆明羽走到桌前,拿起一块灵米糕,咬了一口,“上次他淋雨回来,你连夜熬了姜汤;前几天他丢了那本《凝气基础》,你在灵圃里找了半个时辰,最后在灵桑树下找着了 —— 这些可不是‘顺手’就能做到的。”
陆曦听着,心里忽然一动。他想起上次淋雨,自己回来时浑身湿透,穆青青看见后没说什么,只让他赶紧换衣服,没过多久就端来了一碗姜汤,姜味不重,还加了点红糖,正好暖身子;还有那本《凝气基础》,他自己都忘了丢在哪,穆青青却记得他前一天去了灵圃,特意去找,回来时裤脚都沾了泥,却只说 “碰巧找着的”。
“那都是小事。” 穆青青轻轻摆手,把另一块灵米糕推到陆曦面前,“快吃吧,再不吃就凉了。这糕里加了点灵麦粉,比普通的灵米糕更顶饿,你晚上要是还饿,我再给你留着。”
陆曦拿起灵米糕,咬了一口,清甜的米香混着核桃粉的香味,口感软糯,正好合他的口味。他抬头看向穆青青,她正低头收拾食盒里的空碟,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落在她的发梢上,染成了浅金色,连垂下来的碎发都透着温柔。
“青青,” 陆曦轻声说,“谢谢你。”
这话不只是谢这顿饭,还有这些日子她默默的照料 —— 洗好的衣服总是叠得整齐,放在床头;温好的茶水永远在他收功后刚好能喝;甚至他随口提的一句喜好,她都会记在心里,下次就会做好。这些事都不大,却像细水一样,慢慢漫进心里,暖得很。
穆青青抬起头,笑了笑,眼里像盛着星光:“跟我还客气什么?大家住在一个王府里,互相照应是应该的。你好好修行,将来能为百姓做事,比说多少谢谢都强。”
她这话没什么华丽的辞藻,却透着通透 —— 她照顾他,不是为了讨好,也不是为了什么回报,只是觉得 “应该”,觉得他忙着做更重要的事,自己能帮上点忙就好。这种不刻意、不张扬的心意,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人觉得踏实。
“行了行了,我这碍事的也该走了,不打扰你们了。” 陆明羽放下手里的文书,笑着打趣,“堂弟,你可得好好把握,这么细心又通透的姑娘,可不是随便就能遇到的。”
穆青青听见这话,脸颊更红了,连忙拿起食盒:“我先把食盒送回厨房,你吃完要是想喝茶,壶里还有,不够我再给你泡。” 说着就快步走了出去,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看了一眼,见陆曦正望着她,又赶紧转过头,脚步更快了些。
看着穆青青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,陆明羽拍了拍陆曦的肩膀:“你看,人家姑娘心思多细,你可别傻乎乎的不懂珍惜。上次我跟她聊天,她说觉得你踏实,做事实在,才愿意多照顾你 —— 这可是真心实意的。”
陆曦没说话,只拿起桌上的陶壶,又倒了杯灵茶。茶水还是温的,喝进嘴里,清冽中带着点甜,像穆青青的心意,不浓烈,却绵长又温暖。他望向院外,竹架上晾着的修行服在风里轻轻晃着,袖口补过的地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,却像个小小的记号,记着有人在默默为他着想。
西跨院的夕阳渐渐沉了,把影子拉得长长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