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塔菲,你能否检测到英灵有没有被凭依?”姜墨问。
塔灵未作思考便给出了答案:“不能,目前唯一能够判断英灵是否被凭依的方式,是通过观其言行,是否和英灵生前的性格与经历相吻合。”
这话,就让姜墨很是纳闷:“既然就连你都无法直接检查出英灵是否被凭依,那么妖族往来这么多年,为何与凭依英灵的相关事件,就仅仅发生过一起?”
姜墨原以为是选召塔会对此有反制措施,没想到竟也是毫无办法。若是纵容此等逆天的秘法存在,万妖王座的现有规则势必会受到颠覆,何以延续至今?
塔灵很快就理解了姜墨的意思,解释道:“因为秘法在被创造出来后就已然失传。
“或许是秘法创作者,知晓这种秘法危害性,便把这道秘法和他们的尸体,一起尘封在了某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。”
既然秘法早已失传,那么在历经纪元变迁、文明断代后,这道秘法又重新天日了呢?
难道是有谁在此期间,又创造出了类似的秘法?
就目前来看,这个猜想基本上是可以被否决的。毕竟妖族文明早已随着纪元的终结而彻底消散,选召之塔也在黄沙中被掩埋了数千年。
如此,又何谈创造与万妖王座相关的英灵凭依秘法?
姜墨还是更加倾向于,是上界修士、又或是其他人,在某个未知之地找到了这道被封存千年的秘法。
但这道秘法究竟是被封存在何处,才能保证其历经数千年而不朽?还是说,在上古纪元时,就有上界修士得到了它,并留存至今?
这些问题,姜墨目前终归是无法找到合理的答案的。
他如今唯一能做的,就是专注于眼前。继而,他向塔灵嘱咐道:“塔菲,从现在开始,你要仔细监视所有英灵的行为举止。
“若是发现其行为与其生前性格与经历不相符,就立即告诉我!”
“是的,塔主大人。”
这时,孟初染看向了姜墨,她说道:“就算我们知道了哪些英灵是被上界修士凭依的,但是就我们现在,也拿不出任何反制措施吧……”
姜墨双眼微眯,仔细观察着各个战场的东西,回答道:“也不见得,完全没有。任何事物都必定会存在其起始和源头……
“透过这些灵魂,我们说不定可以找到他们的归处。”
原有肉身是灵魂的起始,不论灵魂参与了夺舍,还是通过“神游”的方式去到了别处,灵魂和原有肉身仍会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。
借助天道印之始源的权能,或许可以追溯到灵魂的根源。
这时,塔灵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禀塔主大人,按照您的吩咐,我在‘雾雨镇秘境’中发现了一位,疑似被凭依的英灵。”
这个所谓的“雾雨镇秘境”,便是陆瑾元所在的秘境。
“说说具体情况。”
塔灵回答道:“疑似被凭依的英灵名为涂山瑾枫,结合其生前经历来看,他恰好和参赛者陆瑾元所召唤的英灵,互为仇敌。
“先前二者就因此爆发了过一次激烈冲突,但在这场冲突中,涂山瑾枫做出了不符合他性格的行为。”
……
在先前的冲突中,这俩互相之间存在血海深仇的狐妖,若是按照双方原有的性格来看,前者受复仇的执念影响,就算是死也绝无可能做到放下与释怀……
而后者虽是犯下这种种卑劣行径的始作俑者,但他也意外地,并非那种贪生怕死之辈,用他自己的话来讲,这些都是他的无可奈何,他没有任何的错。
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。
涂山瑾枫哪怕到死,都从未因他做过的卑劣行径而后悔过。甚至他还认为,当初没有选择斩草除根,就已经是仁至义尽。
故而,就这样一位直到死,都不曾认错的人。在他以英灵之躯“再遇故人”之际,竟是为了活命,而选择了低声下气地求饶与认错。
这一点,就连主动过去寻仇的涂山瑜琳,都始料未及的事情,他一度开始怀疑眼前这个涂山瑾枫,究竟是不是曾经陷害于他的涂山瑾枫。
亦或者说,这位名为涂山瑾枫的英灵,其认知与经历,都被选召之塔篡改过?
选召之塔当然没有做出此等多此一举的行为,排除掉这些可能性以后,唯一的可能,就是英灵涂山瑾枫的内核,应当已然被外力替换。
再结合塔主已经在其中发现过“李代桃僵”的先例来看,英灵涂山瑾枫的灵魂内在,被第三者替换的可能性,非常高。
事实情况也果真如此。
此刻以英灵之躯降临此次万妖王座的涂山瑾枫,实则已经被血神教楚家修士楚烽,以凭依的方式占据了身体,且涂山瑾枫的所有行为皆以楚烽为主导。
因此,在陆瑾元所召唤的英灵涂山瑜琳,选择独自行动并向涂山瑾枫方案时,楚烽为明哲保身,便做出了一个涂山瑾枫本尊绝不会做出的行为。
楚烽假借涂山瑾枫的名义,向涂山瑜琳认了错。
涂山瑜琳被这个迟来数千年的“道歉”整得很懵,最开始他还真的认为,是涂山瑾枫死后多年,开始幡然醒悟,但越是细想,他就越是觉得不对劲。
“你不是涂山瑾枫……”
涂山瑜琳在正式向涂山瑾枫发难前,所留下的这句话,也成为选召之塔判断英灵涂山瑾枫,被第三者取代的重要依据。
这场争斗持续了许久,并把秘境中所有英灵都卷入了其中,直至这场争斗结束,少部分的英灵也在试图“劝架”时,而被不幸淘汰。
争斗之所以结束,也是因为两位狐妖皆已战至力竭。
按照双方生前的实力来看,涂山瑾枫的实力是明显要弱于涂山瑜琳的。使得这场争斗陷入焦灼的根本原因,在于涂山瑜琳并非是以全盛期的实力被召唤,而涂山瑾枫却是被选召之塔以其巅峰时期的状态,所塑造出来的。
此消彼长,二者的实力便也就处在了不相上下的层次。
……
陆瑾元所在的雾雨镇秘境中,到处都弥漫着会污染识海与本源的瘴气,但凡是被这瘴气侵蚀过度,那么就有很大可能会失去其理智,陷入疯狂之中。
迫于环境给予的压力,在雾雨镇内就务必要速战速决。因此,经由两位狐妖所引发的这场争斗,也必然会使得雾雨镇秘境,比其他四座秘境提前迎来结束。
伴随着两位涂山狐妖的力竭,除去已经被淘汰掉的两位英灵,剩下的三位英灵便恰好趁此机会,加入了战局。
其余三位英灵加入战局所做的第一件事,便是试图让两位实力强大的狐妖,先行退场。见识过狐妖强大实力的他们,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。
而就在三位英灵准备对涂山狐妖不利时,蛰伏许久的陆瑾元最终站了出来,竟是用他那曾被涂山瑜琳评价为“孱弱的修为”,硬生生地把那些试图击杀涂山瑜琳的英灵,尽数逼退。
给涂山瑜琳恢复气力争取到了些许的时间。奈何这么点时间,终究只是杯水车薪。
……
“蠢货,你不该在这个时候现身的……”
性格高傲的涂山狐妖并未因为眼前这位人族老者的帮助,而给予应有的感谢,反倒说了这一句像是埋怨的话。
“的确。”
陆瑾元这次倒也没有涂山狐妖的傲慢心生不满,而自持“长者”的身份,若无其事地说道,“老夫本不该在这个时候现身……
“而是应该等到他们把你杀死,最后再度陷入乱战,直至等到他们的乱战濒临尾声,老夫在出面收拾残局。如此,老夫便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,是吗?”
气息萎靡至极的涂山狐妖,语气很是不屑地说道:“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应有的退路,何必多此一举,打乱你事先准备好的计划?”
“呵呵,老夫可没有什么准备的计划,真要说有什么计划的话,那只能是,老夫早在来到这里之前,就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。”
涂山瑜琳似乎仍旧想要驳斥眼前老者,但他忽地想起与老者初见时的对话,为此不禁陷入沉默。
陆瑾元则是自顾自地说道:“所谓的计划,都只是你一厢情愿制定的。你向老夫所展现的傲慢,固然是你的性格使然,但也不过是你计划的一部分。
“生前的你虽是历经磨难,但也正是这份挫折,才让学会了珍视那些,在困境中给予你的善意……所以,你骨子里其实是个相当重情义的人。
“死后数千年,你被老夫重新召唤到这个世界,而这被你视为老夫给予你的恩情。如若没有涂山瑾枫的出现,想必你肯定会全力协助老夫。
“但仇敌的出现,让你不得不改变原有的计划。
“无论如何,你都必须将涂山瑾枫斩于剑下。不过在复仇的同时,你也必须要兼顾老夫给予你的这份恩情。故而,你便制定了当前的这个计划。”
尽管涂山狐妖的伤势已经严重快要维持化形后的形体,但他看待眼前自说自话的老头时,目光中仍旧充斥着不屑。
“倘若真就如你所言,我制定了这么个无所谓的计划,那么你就更不能在这种时候出现,明知这事关你的身家性命,还贸然地提前暴露自己。
“老头,你这不是蠢,是什么?”
陆瑾元仍旧没有理睬狐妖的出言不逊,反倒是笑呵呵地说道:“阁下终究是活跃在数千年前的前辈,有些话若讲出来,倒是会显得老夫失了礼数。”
“哼……”狐妖冷哼道,“吾族可从来不讲什么礼数。”
或许是涂山瑜琳已然维持不住伤势,又或是因为其他的什么,他干脆放弃了维持人形,而现出了原本的样貌。
其原型是一条毛色雪白,拥有多达八条尾巴的狐狸。
据说,九尾狐一族的尾巴数量能在很大程度反应其修为,而涂山瑜琳距离的真正九尾竟只差一线。由此可见,其实力之强悍。
“既然如此,那最后,老夫便与你讲几句心里话吧。”
陆瑾元盘坐在狐狸的身前,感慨道,“这说起来,老夫从最开始看见阁下时,就从阁下身上感受到了些许的熟悉感,老夫最初也搞不清楚这熟悉感,究竟来源何处。
“直至不久前,老夫突然看见了阁下生前的过往,这才知晓,阁下之性格与老夫那劣徒,有几分的相似。”
狐狸似是不满眼前这老头把自己当做他的徒弟,便通过呲牙以示警告。
陆瑾元对此显然不甚在意,仍旧是自顾自地说道,“老夫这劣徒与阁下一样,总是会想当然地,以高傲的姿态予以重要之人,他认为正确的守护。
“在予以守护的同时,却往往不会顾及被他守护的人,会怎么想。
“想必阁下肯定知晓,在我等人族中,自古以来就不是所有的个体,都能够踏上修行之路的。老夫的这个劣徒,自小就有个童养媳,奈何这童养媳却没有修行资质。
“为此,劣徒抛下了童养媳自行踏上了寻仙之路。
“而在此之前,他自认为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善后,他以为这样,就让他的童养媳从此摆脱身份的束缚,过上较为自由的生活。
“他却不知道,他所认为的守护,在其童养媳的看来,其实是最无关紧要的,以至于酿成了后续地一系列悲剧。
“不过在老夫看来,或许在劣徒抛下她的那一刻起。她,便已经死了。”
讲到这里时,陆瑾元看向狐狸说道:“这就和阁下当初做出的选择一样,在惨遭亲友构陷,一夜沦为废材的你,在被驱逐之际……
“有位真心待你之人,也曾试图将你挽留下来,又许是想与你一起远走高飞。
“你却因为不想让她受你牵连、受你拖累,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独自离开。直至多年后,你在度听到她的消息时,是她不肯嫁给陷害你的罪魁祸首,而自尽的死讯。
“在很多时候,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守护,其实只是高傲的怜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