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安村的夜晚分外安宁,鸡鸣犬吠之声陷入死寂,只有依稀的几户人家亮着灯。
晚上十一点,小窦收起刚赶好的作业,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。
他从书桌上站起身,顿时感觉头脑发胀,天旋地转。
看着窗外黑布隆冬的布景,不远处就是无路山,隐匿在月光摇曳的阴影里。
他想起隔壁山头那个提前放假的大哥哥,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。
“我们初中生真命苦啊,”他摇头叹气地说道,“大学和小学都放假了,我们还在上课。”
“什么时候才能到高中啊,我听说还有兴趣社团,唉。”
就在他转身准备上床睡觉时,身后突然冷不丁地响起清晰的男声。
“放心吧孩子,等你上高中了,命更苦,”那人说道,“不过是从小牛马升级成了大牛马。”
小窦吓坏了,立刻抱着书包转过头,慌乱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。
“谁?”
窗外漆黑的夜空下,逐渐浮现出一张人脸!
在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,只有一张脸显示出来,脖子以下根本没有身体!
吓得小窦哭喊道:“阿爹,救我!无路要吃人了!”
“无路”是这片地区的传说,据说这怪物半夜会下山,在睡梦里吃掉一个人的路。等他未来的路都走完了,这个人就歇菜了。
吵闹声惊动了睡在隔壁的老窦,老汉眼睛一睁便踩着拖鞋,随手抄起一条劈柴,便“蹬蹬蹬”地跑过来打开房门。
“无路无路,人各有路。道通八方,勿扰民途!”他一边跑,嘴里一边念念有词。
等他打开走廊的灯定睛一看,发现窗外哪有什么鬼怪。
一个熟悉穿着白短袖的青年,正举着手电筒站在家门口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窗户上的露水,任凭老猎户怎么看,都看不清这家伙眼睛。
只看到两团漆黑模糊的轮廓,跟上了一层雾一样。
“臭小子,吓死我了。”见他神色如常,老汉这才浑身松懈地放下劈柴,整个人都感到无比疲惫。
他擦掉脸上的冷汗说:“大半夜的不睡觉,怎么打着灯到处唬人啊。”
江时关掉手电筒的灯光,笑着答道:“睡不着,来山下看看。小窦不是说要补课吗?我来瞅一眼他作业做的咋样。”
下山之前,他用幻鬼的能力隐藏了猩红之目,免得一眼把镇民都看瞎了。
老猎户哭笑不得地说道:“我的大学生啊,哪有晚上来检查作业的?现在太晚了,要不等明天吧。”
一听到要检查作业,小窦立刻就挺直了腰杆,自豪地答道:“哼,没想到吧江哥,我全做完了,就连暑假作业都提前写了。”
说着他在书包里翻找了一会,拿出字迹工整的本子,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,伸出小手递过去炫耀道:
“嘿,如果我猜的不错,江哥你天天在外面玩,你的暑假作业肯定没做完,请叫我全能肝帝!”
江时摸了摸下巴,没有接过这本厚厚的作业,而是神秘地咧嘴一笑。
“你笑什么?”隔着窗户,小窦疑惑地皱起眉,感觉哪里不太对劲。
“我在想好笑的事。”
初中生回过头,发现老猎户也“呵呵呵”地笑着,摇着头准备回自己的卧室。
小窦瞪圆了眼睛,回头质问自己老爹:“你也在想好笑的事?”
“啊……对。”老猎户迟钝地回答道,用粗糙的手掌努力压下嘴角,控制着面部表情。
在小窦疑惑不解之际,江时打开手电筒的灯光,对准自己下巴,映照出稍显恐怖的脸。
他贱兮兮地说道:“我没有暑假作业呀,嘻嘻。”
听到这句话,小孩哥感觉如雷轰顶,所有的信念瞬间崩塌。
手上的作业“啪嗒”一声掉在窗外。
小窦不嘻嘻。
就在他崩溃之时,天公也不作美,窗外骤然刮过来一阵狂风。
原本静谧的树林“哗啦啦”地响起,喧闹的声音由远及近响彻,大风骤然袭来,毫不客气地卷走了初中生的作业。
径直卷起三丈高,作业册就像自由的白鸽,晃晃悠悠地飞向天际。
“不!我的作业!”小窦立刻发出土拔鼠的尖叫,他现在什么也不顾了,身形敏捷地从窗户里翻出来,朝着院子外飞奔过去。
江时立刻反应过来,趁着他还没溜走,一把抓住少年的外套帽子,将其提起拎到空中。
初中生只比他矮两个人头,却被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。
他不停地在空中弹腿,欲哭无泪地挣扎着:“放我过去,我不要重写。”
“别过去,有脏东西。”江时少有地神情严肃,目光一直盯着漆黑的密林。
有鬼在打架。
准确的说,是人和鬼在战斗。
是个很强的契鬼者。
头一次见他表情如此严峻,小窦擦了擦眼角的泪花,安分地停止了动弹。
他压低声音,小声地问道:“怎么啦?”
老猎户也将眉毛拧成了“川”字,从堂屋里拿出猎枪,胡须一抖一抖地喃喃道:“刚才刮的是妖风,听你江哥的。”
说着他匆匆披上雨衣,用钥匙打开铁门,抬腿便要出去看一眼。
“这东西不是普通人能掺和的,你们在家待着。”
江时伸手示意他别动,随手将小窦丢进房门。
接着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红色的物件,右手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刀,头也不回地走进漆黑的夜色中。
没过一会,院子里就没了他的身影。
仿佛人间蒸发一般,他再无踪迹。
“你还在吗?”小窦打了个寒噤,躲在卧室角落里,低声呼唤道。
外面没有回答。
老猎户皱着浓郁的眉毛回到房间,关上了身后的房门,手里依然提着猎枪,心事重重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。
“去睡觉。”他半闭着眼睛,不容置喙地命令道。
“那……江哥怎么办呢?他要是被无路吃了……”
他打断了小孩的话语:“先去睡觉,把眉毛往上抹两把。”
“我们应该是撞鬼了。你江哥命硬,还轮不到我们来担心。”
“我会在这守夜,给他留一盏亮着的灯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