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能动吗？”
罗丝蕾丝背对着劳博问道，目光紧紧锁定仲裁恶灵。
劳博吐出一口血沫，踉跄站起：“不是让你走？！为什么不走？！”
“阿什福德，永不后退。”
轻轻的七个字，将薄雾震散，晨光落在罗丝蕾丝湿透的睫毛上，像给这句话镀了一层金。
“你该走的。”
“我走了，你怎么办？”
沉默。
风，搅动薄雾，
“咔嗒——”
路边的窗闩轻颤，紧接着，那扇布满裂纹的窗户合拢。
昏暗的室内，男人一把扯过孩子的后领，把那颗好奇的小脑袋按进自己满是补丁的外套里，另一只手死死扣住窗闩，嗓音压得极低：“别看了！不要命啦！”
屋外，仲裁恶灵缓缓站起来，他微微颔首，向罗丝蕾丝行礼：“女公爵大人，请赐教！”
“你别在这添乱！”
劳博嘶吼一声，快速向仲裁恶灵冲去。
第二回合，开始。
“我是劳博！”
吼声炸开，砍刀自上而下斩出雷霆般的银瀑。
寒光未落，细剑已横。
“铛！”
以劳博现在的身体状况，仲裁恶灵只是单臂，便轻松挡下这一刀。
下一瞬，仲裁恶灵腕转如蛇，剑锋贴着刀背滑走，倏地掠向劳博颈侧。
血珠在皮肤上先行爆裂，绽成一条猩红细线。
刀已失守，劳博弃柄曲肘，一记狠戾的肘锤砸向恶灵太阳穴，却撞在对方提前竖起的手臂上。
仲裁恶灵冷笑，抽剑再刺。
剑尖刚动，忽被“啪”一声脆响卡住。
罗丝蕾丝双手合扇，金属扇骨如钢钳，死死咬住细剑脊背。
劳博的重拳蓄力，趁恶灵剑势被锁，臂肌隆起如弓。
砰——！
面具碎片四溅，苍白真容暴露。
惊愕、扭曲还未来得及褪去。重拳余势未衰，仲裁恶灵整个人后仰失衡，脚步踉跄。
站稳后，仲裁恶灵抬指抹去唇角血迹，笑得胸腔轰鸣：“女公爵大人，你为什么还不离开？”
罗丝蕾丝带着笑：“阿什福德，永不后退！”
仲裁恶灵大笑：“阿什福德的倔强，我领教了。”
笑声尚在喉间翻滚，剑已先至。
细剑化作一道冷电，不刺、不劈，而是横扫。
刃口贴着折扇边缘，斜挑罗丝蕾丝的腕脉。
罗丝蕾丝瞳孔骤缩，折扇回挽，扇骨“锵”地展开，以扇为盾硬接。
火星迸溅的同时，恶灵左臂已如鞭影甩出，指节凸起的反肘撞向罗丝蕾丝的肩窝。
角度刁钻，力道狠辣，分明是要一击卸掉她整条臂膀。
劳博侧身插步，弃拳化掌，五指如钩锁向恶灵肘弯；另一侧膝顶抬起，直取对方腰眼。
两人一守一攻，配合得近乎默契，却仍慢了半息……
砰！
肘肩相撞，罗丝蕾丝整个人被震得横滑三步，靴底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。
臂骨发出令人牙酸的裂响，折扇脱手，旋转着插在路边的破烂木门上。
恶灵借反震力后跃，足尖一点，身形在空中翻转，细剑倒掠，又指向劳博咽喉。
千钧一发之际，劳博侧身，用肩背迎向剑锋。
细剑“噗”地刺入锁骨下方，刃口贴着骨缝穿过，血珠瞬间喷溅。
劳博却像感觉不到疼痛，右拳不管不顾地砸向对方肘窝——
“咔！”
骨裂声响起。
仲裁恶灵的身形在空中失衡，狼狈落地后，脚尖擦着地面连退数步，瞬息隐入雾幕。
劳博扶住罗丝蕾丝，掌心满是她的血。
雾中，对方低沉的嗓音裹着杀机飘回：“阿什福德，我只是不想伤害你们，并不代表不会!”
世界骤然安静，只剩血气在湿雾里发酵。
猛然间，雾幕被无形剑风割裂，寒星点点。
罗丝蕾丝左臂软绵绵垂在身侧，
“退！”
劳博低吼，用力把罗丝蕾丝推出战圈。
罗丝蕾丝踉跄倒地，断骨撞地，眼前一黑，疼得几乎昏厥。
她想再站起，左臂却疼得使不出一丝力气，只能眼睁睁看着劳博冲向仲裁恶灵。
劳博独自迎上。
刀在右手，却重若千钧，每一次挥砍，血都会顺着指缝滴落在地。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，根本就不可能是仲裁恶灵的对手。
罗丝蕾丝倚在道路旁，断臂用撕下的衣袖草草固定，断骨传来的疼痛让她脸色煞白。
她死死盯着战局，却清楚自己连踏入那圈剑风的资格都没有。方才折扇得手，不过是趁恶灵将全部杀机锁在劳博身上。现在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劳博踉跄的身影在剑光里节节败退。
心急如焚，却无能为力。
劳博的腿开始打晃，视野蒙上猩红薄纱，剑锋一次又一次擦过咽喉、肋侧、眉骨，留下一道道伤口红线，仿佛是死神用羽毛笔在他身上试墨。
仲裁恶灵低笑，剑势骤然大开大阖——劈、挑、扫、刺，每一击都逼劳博后退半步。
劳博退得越来越急，脚步越来越乱。刀背终于“当”一声被震得高高扬起，空门毕露。恶灵旋腕，细剑划出一道冷电，直取心脏！
砰！
枪响撕裂雾幕，子弹旋转着钻进恶灵右肩，冲击力打得他身形一歪，剑尖偏离轨迹，只割断劳博几缕额发。
雾中，塞西莉亚双手平举着米尼步枪，跌跌撞撞冲了出来。
晨雾贴在她惨白的面颊上，分不清是露水还是泪珠。
枪口在颤抖，声音也在颤抖，她却用尽全力喊出那句：
“姐——我回来了——！”
尾音被恐惧撕得七零八落，像只受惊的雏鸟撞进杀伐的旋涡。明明双腿抖得几乎跪倒，明明已经逃到了安全的地方，明明怕得要死——可她还是回来了。
“你回来干什么？！快走啊——！”
罗丝蕾丝急得大吼。
塞西莉亚咬得唇瓣泛白：“你是我姐——！”
她嘶哑地答。
人或许无法只为自己而勇敢，但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怯懦的血突然沸腾成钢。
于是雾中出现了荒诞却温暖的一幕：妹妹的枪口抖得像风中的芦苇，姐姐站不稳的身体却倔强地挡在前方。
而那个浑身是血的二货，挡在最前方，咧嘴一笑：原来在死亡面前，总有那么一些傻得可爱的笨蛋，为了彼此不肯逃跑的笨蛋。
仲裁恶灵垂眼瞥了肩头的弹孔，伤口正在快速愈合，子弹被挤压了出来。他抬起头，目光落在少女颤抖却坚定的枪口上，露出赞赏：“二小姐，我欠你一条命，你可以离开。”
塞西莉亚的枪口仍颤，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，却硬是把每个字咬得清脆：“你少废话！骑警已经去神殿了，援军说话就到。我要是你，就立刻夹着尾巴逃！”
她是一路狂奔至最近的巡逻点，告诉骑警发生的一切，然后就从骑警的身上夺过枪与弹药盒，只留下一句“我姐还在那里。”，便掉头冲回雾海。
那名骑警愣了半息，才策马扬鞭朝神殿疾驰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