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汤寝宫外,一行三人刚踏出石门,身后“砰”地一声,那龟速关门机制终于完成它整整一炷香的关门仪式,沉重得像是关掉了某种历史遗憾。
“这教主败得也太老实了点。”云缨晃着红缨枪,手腕轻转,“要不是他最后躺地上自己盖了被单,我还以为他要来个咸骨大回旋。”
“他盖的不是被单。”赵怀真扫了一眼,“是腌萝卜叶。”
“节俭。”唐清砚点头,“而且保温。”
三人一边走,一边绕开地上被打散的坛坛罐罐,这条密道连接着盐骨教主坛深处,是个通向“盐龛”旧址的隐秘通道。盐龛,传说是盐骨教最初建教之地,如今废弃,却还有余脉流动。
“说起来,我们进来这么久了……”云缨忽然停步,眯眼看着前方拐角,“这一路连个伏兵都没有,不太合理。”
“也许人家知道你现在脾气不好。”赵怀真轻声笑。
“也可能是太咸,伏兵咸化了。”唐清砚认真道。
就在这时,拐角处忽然传来“咯哒”一声轻响,像是脚步,却断断续续,带着点蹑手蹑脚的自觉感。
三人立刻止步,兵器微举,气息沉稳。
下一刻,一只……小小的木偶,从拐角跳出来。
不,是穿着木偶装的人。
那人披着一身花花绿绿的木甲,头顶顶着个写着“盐龛导览”牌子的帽子,晃晃悠悠地冲三人鞠了一躬,声音嗡嗡的:
“欢迎来到盐龛遗址参观游览区,本木偶为您提供全程咸度参考——”
啪!
云缨一枪挑飞那帽子,帽子砸地时发出沉闷的响声,一块铜质铭牌掉了出来,上面写着:
【盐骨教副龛主 · 闲衡 · 盐味调和师】
“他是敌人?”赵怀真皱眉。
“听口气像解说词,但这么装疯卖傻,十有八九不老实。”云缨不放心地将枪尖抵在“导览员”的木甲胸前,“说话之前,先脱这套衣服。”
闲衡两手一摊,声音轻快,“我不是来打架的,我是来解说盐文化的。”
唐清砚淡淡补刀:“你要再装,我就送你下锅。”
“哎别别别——”
闲衡连忙脱下木偶套装,露出里面一身银灰布袍,脸瘦眼细,看起来极度不可信赖。
“我就是看你们都打进来了,骨面娘娘也败了,藏君也躺了,我这副龛主职位大概也就剩个壳儿了,不如提前跳槽,看你们要不要个熟路的。”
云缨斜眼:“你是要投降?”
“我不叫投降,叫内应兼职解说员。”
赵怀真看了他一眼,“你认识这里的路?”
“认识,我还认识这里哪口盐井最适合腌鸡蛋。”
“……”
最终,在沉默中,三人默许了他“带路”的建议。
——
盐龛遗址深处。
这里没有之前的咸腥味,反而透着一股古老干燥的石粉味,像是被晒裂的老坛底,墙上浮雕斑驳,绘着建教时“盐山起咏”的图腾,但如今大半都风化,盐龛已成空壳。
“你们知道‘盐龛’原本是啥意思吗?”闲衡一边走一边讲,果然像个解说员上身,“那不是个宗教用词,是当年真有人把这当神龛拜的,只不过……拜的是一块能哭咸水的盐石。”
云缨忍不住问:“那块石头现在还在?”
“在啊,就前头。”闲衡指着前方一扇半塌的石门,“不过,有点变化。”
他们穿过碎石与斑斓盐层堆积的小道,前方便是一座宽阔平台,中央赫然摆着一块高约一丈的青灰色巨石,石体如人面,满布龟裂。
它的表面似乎在渗水,一丝丝盐液从裂缝中缓缓流下,如同眼泪。
唐清砚皱眉:“它在流泪?”
“是啊,它一直在哭。”闲衡耸肩,“我们以前都拿它腌菜用,一点不浪费。”
地面忽然轻震。
那石头竟动了。
“别告诉我它是活的。”云缨刚说完,那石头“咔啦”一声,表面龟裂猛然扩张,两只粗壮咸石臂从地面拔起,整块石像站了起来,仿佛一头披着盐壳的巨人。
“……是你们把它哭醒了。”闲衡抖着嗓子,“你们厉害,你们真的很厉害。”
赵怀真立刻拔剑,气息凝于一线,八卦流转眼底,淡淡吐字:“巨盐石像,破绽在右肩偏下。”
唐清砚点头,翻手一剑挑出,一道银光刺向石像右肩。
但就在剑尖将至之际,那裂缝忽然合拢,破绽位置消失,咸石一掌反拍,气劲暴烈,逼得唐清砚退后两步。
“它能调整自身结构。”赵怀真低声,“每当识破它一次,它就会变化一次。”
云缨抬枪冲上,“那就别给它变化的机会!”
她人枪合一,一招“鹤枪啄泉”,身影轻灵却势若千钧,直接穿插石像臂下,枪尖搅动一团咸雾,猛刺石膝。
一声脆响,巨盐石像右腿爆出裂痕,但下一刻,那伤口又如潮水般回涌愈合,伤口处甚至长出一枚硬化盐刺,险些扎中云缨。
“它学得快。”唐清砚冷声道。
“那我出个难题给它学学。”赵怀真长剑如笔,剑尖一点地面,气旋如轮回八卦展开,“乾坤反转——气机倒行。”
混元一气功全力运转,他以退为进,剑气缠绕气场,与石像硬碰硬地一撞!
“咔——!”
巨石终于碎裂一角,整块盐身塌下一臂,落地崩碎。
“终于断了。”云缨松了口气,刚准备追击,地底却忽然冒出咸气漩涡,那碎臂瞬间吸回地气,再次复原!
闲衡站在远处缩着脖子,颤声道:“它……它不是一块石头,它是整片盐龛的意志。”
“现在说太晚了!”云缨翻身跃起,红缨枪再度激活,三人一同出手,围剿这头活化石像——
战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拉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