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的风跟刀子似的刮过胡同,傻柱揣着刚发的年终奖,站在百货大楼门口,看着玻璃柜里那件驼色呢子大衣,哈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片雾。售货员敲了敲玻璃:“同志,这件是进口料子,九十八块,不还价。”
九十八块。傻柱摸了摸兜里的钱夹子,刚发的奖金加加班费,正好一百块。他这辈子没穿过超过三十块的衣服,平时上班穿工装,下班穿打补丁的旧褂子,可刚才在院里看见许大茂穿了件新棉袄,嘴里还念叨“这料子,摸着手感就不一样”,他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似的。
“包起来。”傻柱咬了咬牙,把钱夹子往柜台上一拍。售货员麻利地叠好大衣,装进印着“上海制造”的纸袋里,递过来时还多看了他两眼——这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,却买这么贵的大衣,倒也稀奇。
拎着纸袋往家走,冷风灌进领口,傻柱却觉得浑身发烫。路过副食店,他又拐了进去,指着柜台里的腊肉:“给我来二斤,要五花的。”又买了瓶二锅头,两盒水果糖,连售货员都笑着说:“同志,这是要过年啊?”
傻柱嘿嘿笑:“给我爹买点年货。”心里却盘算着,明天把叶辰和秦淮茹都叫上,让他们也尝尝这进口呢子大衣的手感——不是他显摆,就是觉得,手里有钱的滋味,真他妈舒坦。
回到院里,刚进中院就撞见许大茂。许大茂穿着件新棉袄,正跟三大爷吹嘘:“这是我托人从天津捎的,纯羊毛,暖和着呢,四十五块!”看见傻柱手里的纸袋,眼睛一亮,“柱子,买啥好东西了?”
傻柱把纸袋往身后藏了藏:“没啥,给我爹买的糙点心。”他不想让许大茂看见,这人要是知道他买了九十八块的大衣,指不定怎么酸溜溜地说闲话。
可许大茂哪肯罢休,几步凑过来,伸手就去抢纸袋:“啥点心这么金贵?让我瞧瞧……”
拉扯间,纸袋破了个口,驼色呢子大衣的一角露了出来。许大茂的手顿住了,眼睛瞪得溜圆:“这……这是百货大楼那件进口呢子?”他前几天也去看过,售货员说全北京就三件,他没舍得买。
“哦,瞎买的。”傻柱故意说得轻描淡写,把大衣往怀里拢了拢,“穿着玩。”
“穿着玩?”许大茂的脸有点挂不住,他那件羊毛棉袄跟这呢子大衣比,简直像地摊货,“这得不少钱吧?”
“不多,九十八。”傻柱轻描淡写地说,转身往家走,心里却美得冒泡——看许大茂那表情,比喝了二锅头还舒坦。
刚到家,叶辰就敲门进来了,手里拿着个修好的木匣子:“你上次让我修的工具箱,好了。”看见傻柱床上的呢子大衣,眼睛亮了亮,“买新衣服了?这料子不错啊。”
“嘿嘿,发了奖金,犒劳犒劳自己。”傻柱拿起大衣往身上比了比,“咋样?合身不?”
叶辰帮他拽了拽衣襟:“挺合身,显精神。”他摸着大衣的料子,“进口的吧?摸着比国产的厚实。”
“还是你识货!”傻柱笑得合不拢嘴,“九十八块,够普通工人两个月工资了。”他突然压低声音,“刚才许大茂看见了,脸都绿了,你是没瞧见他那表情……”
叶辰笑着摇头:“你啊,还是这么好胜。”
“不是好胜,是舒坦!”傻柱往床上一坐,拍着大腿,“你不知道,以前我最穷的时候,想买块肉都得攒好几天粮票,过年就给我爹买两斤苹果。现在不一样了,我想吃啥买啥,想买啥穿啥,这就是有钱的好处!”
他想起三年前,母亲生病住院,他到处借钱,被人指着鼻子说“穷鬼还想治病”,那滋味,比黄连还苦。现在手里有了钱,腰杆都能挺直了,去副食店买东西,售货员都笑脸相迎,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。
“明天我请你和秦姐吃饭,就去胡同口那家饭馆,点红烧肉,炖排骨,让你俩也沾沾光。”傻柱拍着胸脯说。
正说着,秦淮茹抱着小当进来了,小当手里拿着块糖,是傻柱刚才路过她家时给的。“柱子,听院里说你发奖金了?”秦淮茹笑着说,眼睛瞥见床上的大衣,“买这么好的衣服,是要走亲戚啊?”
“不走亲戚,就自己穿。”傻柱拿起大衣,往秦淮茹面前递了递,“秦姐你摸摸,这料子,滑溜不?”
秦淮茹伸手摸了摸,眼里闪过一丝羡慕:“真不错,比我那件的确良好多了。”她叹了口气,“还是你们男人好,能挣钱,想买啥就买啥。我这带着孩子,想买块花布都得琢磨半天。”
傻柱心里一动,从兜里掏出十块钱:“秦姐,拿着,给小当买块花布做件新棉袄。”
“这咋行?”秦淮茹连忙摆手,“你刚买了大衣,钱肯定紧……”
“不紧不紧!”傻柱把钱塞进她手里,“我现在有钱了,帮衬你点咋了?以前你帮我的时候,我可没少麻烦你。”
秦淮茹捏着钱,眼眶有点红:“那……谢谢你了柱子。”她知道傻柱是好意,也知道他现在确实挣得多了,就没再推辞。
叶辰在旁边看着,没说话。他知道傻柱不是显摆,是真觉得有钱了就能帮衬别人,这种直白的善意,比那些弯弯绕绕的好得多。
第二天中午,三人去了胡同口的饭馆。傻柱大手一挥,点了红烧肉、炖排骨、溜肥肠,还叫了瓶二锅头。菜上来时,傻柱给叶辰和秦淮茹各夹了块排骨:“吃,使劲吃,不够再点!”
“你也吃。”秦淮茹给傻柱夹了块红烧肉,“别光顾着给我们夹。”
傻柱吃得满嘴流油,喝了口酒,咂咂嘴:“说实话,以前我最羡慕的就是能在饭馆点菜的人,觉得那是有钱人才能干的事。现在我也能了,你说,有钱是不是真好?”
叶辰喝了口酒:“是好,但也不全是因为钱。”他指了指桌上的菜,“以前没钱的时候,你不也经常把粮票给秦姐家送过去?那时候的肉,比现在的香。”
傻柱愣了愣,随即笑了:“你说得对。不过有钱了,能帮的忙更多了,这也是真的。”他想起前阵子张大爷住院,他垫了五十块医药费,张大爷的孙子给他磕了三个头,那时候他觉得,比穿新大衣还舒坦。
正说着,许大茂也带着媳妇进了饭馆,看见他们桌上的菜,故意大声喊:“服务员,给我来个红烧肘子,再来个油焖大虾,要最大的!”
傻柱瞥了他一眼,没吭声,给秦淮茹的碗里又添了勺排骨汤:“秦姐,多喝点,补补。”
叶辰看着这一幕,突然觉得,有钱的好处,不光是能买得起呢子大衣,吃得起红烧肉,更重要的是,能有底气不在乎别人的攀比,能踏踏实实给身边的人添点暖。
吃完饭出来,傻柱拎着剩下的肉,说要给聋老太送点过去。秦淮茹抱着小当,手里攥着刚买的花布,脚步轻快。叶辰跟在后面,看着傻柱穿着新大衣的背影,在寒风里挺得笔直。
风还是那么冷,可阳光落在身上,带着点暖。傻柱回头喊:“叶辰,秦姐,快点!晚了老太该睡着了!”
叶辰笑着加快脚步。他想,傻柱说得对,有钱真好。但比钱更好的是,有了钱,还能记得给身边的人分点甜,这点心意,比任何昂贵的大衣都值钱。
胡同里的鞭炮声隐约传来,年关近了。傻柱的新大衣在风里轻轻晃,像一面小小的旗,插在这烟火气浓浓的日子里,宣告着一个普通人,靠自己的力气挣来的体面和欢喜。这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