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退、快退!”
院子里的人,开始往里面退。
“关门、快关门!”
有人大喊。
“砰!”
厚重的木门,被重重地关上。
门外,有人高喊口号。
“冲上去!”
“不能让他们带走我们的人!”
“跟他们拼了!”
……
这些人,正是新华公社的造反派,足有30多人。也不知道在哪里弄到的枪支,砂枪、56式半自动都有。
郝正平面露喜色,虽然他的下颌还在吊着,合不拢嘴,不时流出口水。
他含混不清地说:“炕……炕呃……俺……”
听他的意思,是让公安把他放了,息事宁人。
其他的小喽啰,也是眼睛放光。
“放了我们。”
“对,再把陆明洲抓起来,此事作罢!”
“不然,等我们的人冲进来,就有得好看了。”
……
冯远征捏着拳头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这些人,明知道有公安的车,还敢明目张胆,前来抢人,当真是胆大妄为。
“前些天,省革委会刚说过,不允许武斗。这些人还这样做,简直是无法无天,大家跟我一起上,把他们全消灭了!”
陆明洲拦住他。
“不用,给我一支枪,我去把造反头目给收拾了。不然,死人太多,你也会受到牵连。”
冯远征犹豫了一下。
公安牵涉到武斗,并不是第一次。
以前确实也有,场面过大、过于惨烈,影响到公安领导的先例。
里面除了鼓动者,还有不少二愣子。
他们不明真相,简单地以为,谁谁谁被欺负了,就敢拿起枪拼命。
在分发枪支的年代,这种事情时有发生。要是一股脑全端了,冯远征必受惩罚。
冯远征也知道,他说的也是气话。
这是造反分子,顶风作案,公然围攻村委会。
明知道有公安干警的情况下,依然这样做。要说没人挑唆,谁会相信?
只怕,这事情不简单。
这些人要是没人撑腰,绝对不会这样干。
他也不再坚持:“行,那你小心点。”
“放心吧,小意思!”
陆明洲从一名干警手中,接过56式半自动,检查了一下弹夹,往院子中走去。
他平时都会带枪,但来兴华公社不行。
因为,他是十八里公社的猎户,也是十八里公社的民兵团团长。
来到兴华公社,他带枪的话,是要上交的。
现在,他有枪在手,顿时有了底气。
只要有人挑衅,他可不在乎是谁。
在他眼中,这些人不是蠢就是坏,危害比土匪还大。
土匪名声不好听,不一定有人加入。
而造反派,只要让他们得势,很快就能扩大队伍。
实际上,大部分人,连自己在干什么,都不知道。
这些人,陆明洲实在是既同情,又痛恨。
做点什么不好,偏偏要参加运动。
院门被拍得重重地捶动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“里面的人听着,快放人。”
“放人,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。”
“我们是无所畏惧的。”
“不放人,我们就冲进来了。”
……
村委会内。
冯远征眉头紧锁,这些人不好对付。倒不是说他们战斗力多强,而是背后有人撑腰。
一旦惹上了,就像捅到马蜂窝,一来一大群。
他身边的人纷纷劝道:
“领导,他们早有准备,这次还是算了吧。”
“是啊,这群人不好惹。上次我们干警,去执行任务,被他们打的头破血流,到现在也没有说法。”
“没办法,他们上面有人。”
……
冯远征也有些动摇。
“明洲,自古法不责众,依我看。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。”
陆明洲叹了口气:“那我哥就被白打了?他们下一次,岂不是更嚣张?”
冯远征沉默良久:“也不算白打,你起码揍了他们一顿。”
“揍他们起不到作用。”
陆明洲摇摇头:“如果每一个人,都能打着运动的名义,去光明正大揍一个人,有任何惩罚,咱们县的治安,只会越来越差。”
冯远征苦笑一声:“呵呵,这我也知道。这不是你我的问题,整个社会风气都如此,你叫我怎么办?”
“别人我不管。”
陆明洲站起身来:“这件事情,既然我遇到了,那我就管定了。”
他把手一伸:“冯叔叔,你不用出面,这件事情我来处理,给我一支枪就行。”
冯远征吓了一大跳,连连摇头:“不行不行,这么大的责任,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。”
陆明洲笑了笑:“不,您搞错了。这件事情,极有可能就是冲我来的。我也不知道得罪了谁,他们搞不到我,就开始从我的家人动手。我要让他们知道,惹错人了!”
冯远征明显知道一些什么,但又不好直说,毕竟这只是猜测。
从秃石岭剿匪开始,他就感到有些不正常。幸亏明洲足够强大,一路顶着压力,成长到现在。
如同一把宝剑,现在已经磨砺出了锋芒,恐怕以后,会遭遇更多的针对。
门外。
王志伟在加油打气:“大家不要害怕,里面是资本主义走狗,应该是他们怕我们才对。”
在他的指挥下,一个个青壮小伙子,疯狂地撞门。
这里的门板,确实很结实,门栓却挡不住。
随着一次次撞击,门栓已经有开裂的迹象,眼看着就要被撞开。
陆明洲开始行动,背着一支五六十半自动步枪,来到院子中。
大门前五米,有一块两米来高的照壁,古色古香,非常精致。
主要材料用的是青砖,正中间镶嵌一块青石板,上面阳刻着一个大大的“福”字。
最上方,还有梁飞檐,显得十分气派。
陆明洲没空欣赏建筑艺术。
他双膝微蹲,纵身一跃,双手牢牢抓住照壁的上檐。
上面有浮雪,天寒地冻之下,滑不溜手。
陆明洲却能牢牢抓住。
也不见他如何用力,翻身就骑上了照壁,像走钢丝一样,稳稳地站了起来。
嘎吱嘎吱,浮雪轻响。
陆明洲步履轻盈,不足十公分的上檐,走得如履平地。
走到照壁的端头,他轻轻一跃,就跳上了两米外的东厢房房檐。
他在上面弓着腰,慢慢前进,灵巧得如同一只猫。
很快,他就来到高点。
屋外人群的一切动作,尽收眼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