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爷,这税税赋,能否暂缓征收”
扬州府主躬身立于殿中,一脸严肃。
他天未亮便候在宫外,却不想刚开口,便遭了二王子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。
“缓?”二王子冷笑一声,指尖重重敲在案上,“洛绫昨日才报,大军粮饷尚缺一成——”
他猛地拂袖起身,“没有税银,本王拿什么攻打兖州?!”
“滚回去,别再来烦我,你这时候应该筹备攻打兖州的事”
说完,便无视跪倒在地的扬州府主,大步走开。
洛绫新买了一批歌姬,经过一番梳洗后,竟从流民中筛出几个绝色,等他前去观摩。
“王爷!”扬州府主扑通跪地,嘶声喊道,“再征下去,恐生民变啊”
“民变?”
这两个字入耳,二王子脚步猛然一顿。
他缓缓转身,眼底寒芒如刀,直刺跪伏在地的扬州府主。
“乌鸦嘴,该扇”
话音未落,他袖袍一振,隔空一掌击出!
七境文人的护体文气刚刚涌现,头顶官帽却骤然一沉,竟将才气尽数驱散。
府主瞳孔骤缩,还未来得及反应,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狠狠拍进青石地面!
砖石崩裂,烟尘四起。
二王子冷然垂眸,身前悬浮着两块暗金色的印玺残片,断口处参差不齐。
正是他拥有的王权大印碎片。
扬州府主瘫倒在裂坑中,官帽歪斜,束发的玉簪早已崩断。
他挣扎着抬头,却见那碎片幽光一闪,头顶乌纱竟如烙铁般骤然收紧!
“呃啊——!”
才气通天的七境修为,此刻还不如一名孩童。
为官者加冠时,官帽完全受到王权大印掌控。
距离远了可能影响不到,但是只要距离靠近,生死予夺尽在他手。
莫说反抗,便是稍生悖逆之念,这顶官帽便是催命的枷锁。
“我有大印,谁敢造次,常庚,再敢妖言惑众扰乱军心,我定斩不饶”冷冷留下一句话,二王子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同时满院的下人也跟着他一起离开。
府主十指深深握住碎石,双目泣血。
扬州富庶,众人皆知,能被派到这里当府主,自然是有过人之处,他七境的实力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可此刻,常庚陷在青石砖中。
他修的是“民安”之道,立的是\"万民长安\"之意。
但如今...
街巷间,响彻的是税吏的鞭声与妇孺的哭嚎;
河道里,婴童的浮尸此起彼伏;
城门外,无力支撑税赋,将田地抵押给富商的农民如枯草般匍匐在寒风中。
这样的王,是百姓想要的王么。
没了王权大印压制,文气再次遍布全身,扬州府主轻言一句“枯木逢春”
伤势迅速恢复。
哪怕全身骨头俱碎,也在这一术法下快速恢复。
几息过后,终于有力气坐起身来。
“你何苦呢”
就在他冷冷看向二王子离开的方向时。
一声苦笑出现在空荡荡的院中。
“大人,您就任由他们胡闹么”扬州府主言语冰冷,不带一丝客气。
随着他话音落下,一位白衣老者从空气中逐渐显出身形。
老人鹤发童颜,身材魁梧的,与平日大家所见的财神形象颇为契合。
他正是本地的天官。
天官乃民心供养,外在形象不可避免的会受到一定影响。
就见他苦笑道:“大印在他手中,且还是王室子弟,他的命令我无法拒绝,当初我们七位天官就是在围攻铁雄时,被大印制约,才让此贼逃出王都”
“往日里我们就是一州最强战力,谁见了不畏我三分,大印四分五裂之后,这地位一落千丈啊,随便哪个有大印碎片的人都都可以压制我们。”
“更别说这根正苗红的血脉,与大印的契合程度达到百分之百。”
边说边将扶着常庚缓缓起身:“你是我看着长大的,扬州文坛的一代天骄,不该这么莽撞,你不会不知道,说这话,他能听进去吗”
“听不进去”常庚的眼神略微黯淡,转瞬又变得坚定起来:“但我已经连续几日上书,皆是没有回音,等不得了”
“为了避免重税,已经有许多百姓将刚生下来的孩子溺死,生子不举,这是什么样的世道,如果让他得了这天下,定是一个惨无人道的昏君”
能这么这种大逆不道之言,显然常庚心中已经有了决定。
天官见到他的眼神,活了上千年的老人哪还不懂他在想什么,当即叹了一口气。、
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。
“唉,孩子,你不该在我眼前露出这样的眼神,说出这样的话”
话还没说完,手已经抚在了常庚的后脑勺,泰山压顶之力当头落下。
眼神里哪还有半点慈眉善目,全是狠戾的杀意。
他们乃魏国供养,忠心的只有魏国王室。
任何敢于反叛王室之人。
杀!
常庚的头颅像是西瓜一般,轰然四分五裂。
天官却没有看见半点脑浆蹦出。
只有一张黄纸从半空中缓缓落下。
上面写着八个大字“往日恩情,一掌奉还”
“这小子”
看到这张纸,天官忍不住笑出声来:“为官十载没有消减你的锋芒,你还是那个天骄金算盘,这也让你算到了”
虽是在笑,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,只有盎然的杀机。
然而,片刻后,他的气势霎时萎靡下来。
体内空荡荡的,往日瞬息填满的力量,如今补充起来极为缓慢。
“人心已经衰退到这种程度了么,只是片刻的巡四方都维持不住”
“罢了,算你走运”天官的身影随风消散。
此时,扬州城外百里某处山洞,盘坐其中的布衣男子叹了口气。
“恩师,连你也一意孤行么”
阳光照在他的脸上,正是扬州府主常庚。
此时他头顶没有官帽,那顶戴了十年的帽子,也是束缚了他十年的枷锁,如今却不见踪影。
头发自然垂下。
“仙人符箓所制假身转移了我的因果,连官帽也一并在那一掌下烟消云散,从此我便是自由身了”
常庚站在山腰长舒一口气,突然看到远处驶来的了一条长长的商队。
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粮食,每个布袋子上都有大米二字。
这不是说袋子里装的是大米。
他知道,那是代表大米商会的粮食。
这些日子里,如果不是大米商会源源不断的往扬州输送金银粮食。
扬州百姓的日子还要难过上百倍。
而扬州商人乃至二王子,皆是高傲到连袋子都不肯换,绝大部分不曾到百姓手里,就全都纳入库中。
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官府抢夺安民粮,已经是世人皆知的事情。
也难怪民心丧失的如此之快。
“大敌当前,竟然还能做出资敌的蠢事,大米商会,大掌柜王小虎,你是个什么样的人”
对于这一个月来天天念叨的敌手,常庚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。
想到便去做,当即一步千米,向着北海方向走去。
他觉得,那里肯定有他想要的答案。
值得他用一生去寻找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