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才升去了太岁帮。
如此帮子里,新人少得可怜。
他走过马厩,想到当年和吕半夏一起扫马厩,掏粪担水,打杂吃苦的日子。
想起这帮子里的老人,仗着一身道行欺负他们的事儿。
想起李镇横在他们身前,他时常穿着一身黑色的褂子,冷酷护短。
高才升笑了笑,便见到一个小伙计打着盹儿,听着来人动静,忙睁开眼,迷糊道:
“来人甩个蔓!”
“太岁帮临字堂前伙计,高才升。”
“原来是前辈!”
小伙计拱了拱手,显得恭敬。
他听帮子里的老人说过,早前的太岁帮临字堂里,人才辈出。
有位爷们,不仅统一了整个东衣郡的所有帮子门派,还下了妖窟,虽出了意外,却将全帮子的人都送了回来,一个不差。
只是那位爷们不晓得在何处,尤记得堂口里有位好看的掌柜堂主,年年会来这里祭拜。
“前辈是找谁?”
高才升琢磨琢磨,笑道:
“你们李香主在不在?”
他不记得李镇的职位了,这么多年过去,应该也荣升堂主帮主了吧。
伙计挠了挠头,
“李香主?咱帮子里,还没有一位姓李的香主啊……”
“那堂主呢?”高才升又问。
“有,这倒是有……”伙计眼睛一亮。
高才升赶忙道,“那快带我引荐!”
伙计又挠了挠头,“前辈,那位李堂主,现在已经摆在祠堂里了,实在是引荐不了啊……”
天降霜白,迷了眼。
高才升怔了怔,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个回答,冷哼道:
“不愿引荐便不愿,非编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谎话!”
“前辈,我真没骗你,就是李镇堂主吧?六年前便死在盘州妖窟了,连尸首都没带回来!”
伙计又急急慌慌道,生怕对方误会了自己。
“够了!说你胡扯你就是胡扯!”
高才升动了怒,气息一散,便是渡江铁把式的道行铺散开来,太岁帮所有挂着的风干太岁都轻轻摇晃。
偌大的东衣郡里,不少闭眼休息的老东西,在感受到这股气息之后,都为之一震。
小伙计被吓瘫在地,高才升拂袖而去,简直气极。
临走时候,还在大骂:
“说什么谎话,做人要诚实!”
堂口里,邢叶走了出来,正巧看到高才升离去的背影。
他愣了愣,
“他找谁?”
小伙计哭哭唧唧:
“堂主呀!他找李镇前辈……我说李镇堂主没了,他还骂我,说我撒谎……”
高才升无奈摇头:
“要是你真的是撒谎,那什么都好了。”
……
……
雪地里隐去高才升的背影,天色再放晴时候,他已经来了过马寨子。
寨子里还是那般,银装素裹,破落又寂静。
第一次回到了故乡,却有些手足无措。
本想着和当年一样,衣锦还乡时候,被旁人羡煞。
可如今早没了那般心气,只是想着……
那些故人在,便好了。
先去了老铲家。
敲了好几声,铲爷才开门。
高才升几乎认不出眼前的矮小老头。
他是那么的瘦小,满头银发,满脸褶子,连手上都长满了老人斑。
老铲费劲巴拉地睁开眼,注视了良久,老眼里挤出来的不知是不是泪水,他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高才升笑笑,同样眼眶湿润:
“铲爷,你不记得我了,当年入门,我送的是挂历。”
老铲点头,颤抖而缓慢:
“记得……记得,铲爷我不记仇的,不记仇啊!”
……
同年冬末。
戍北大元帅联合镇南王,共计四万雄兵,入湘州腹地。
挑军旗,誓要拿镇仙王头颅!
而今,镇仙王群龙无首,王不知去向,独留老苗王武举,军师合莫,藤甲军统领王夫之,共御敌。
……
……
别墅里,李镇躺坐于沙发,一心就突破断江道行。
可并无眉目。
思绪混沌间。
他好像忘了很多事情,可忘了什么?
忘了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