拐角处,梅秀凤和薛洪涛听的一清二楚。
他们眼中带着悲伤和迷茫。
悲伤是因为他们丢了一个女儿,迷茫是不明白薛明姗为什么执着于离开他们。
他们之前想的很好,两个孩子一起考上大学,妹妹以后嫁个有本事的对象,能帮衬儿子,薛家往后也就发达起来了。
可没想到他们给予厚望的儿子没考上,一心盼着归家的女儿反而考上了。
他们面临过迟疑。
一旁薛明秀说,“妈,不过是半年时间,我们可是龙凤胎,她能学习好考上首都的大学,我就是没好好学,等我努力一下,我肯定也能考上的。明珊先考上也挺好,我正担心害怕首都呢,她先去适应一下,等我去首都的时候她就能照顾我了。”
这话说出来很可耻。
但这话也成功的安抚住了薛洪涛和梅秀凤。
薛洪涛瞥了眼走的越来越远的三个人,心里空荡荡的。
他直觉不是这么回事儿,可想要反驳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。
薛明姗真的能帮到明秀吗?
他们的女儿真的还有回来的可能吗?
薛洪涛很茫然。
那边钱有才带着兄妹俩去公社邮局拿出各种证件之后,终于领到了通知书。
薛明姗小心翼翼的将通知书放到自己挎包里,紧紧的搂着。
这是她的未来。
钱有才说到做到,当真送薛明姗兄妹俩去了县里。
只是到县里后时候也不早,钱有才便跟他们一起去了谢阳家。
谢阳和辛文月才买了车票回来,腊月二十五的车票,他们还有一天的准备时间。
看到钱有才来,谢阳和辛文月都很高兴,连忙收拢家里的东西,准备晚饭。
大家一起忙活,做了好几个菜。
谢阳拿出酒给钱有才和薛明民倒上,“喝点儿,喝醉了在这儿睡一晚,明天再说。”
钱有才嘿嘿笑着,“好。”
“给我看看你们的通知书。”
谢阳笑了声,把两人的通知书递给钱有才。
钱有才看着上头的学校名称,激动的落泪。
“考上好啊,考上好啊。”
所有知青里面,钱有才最喜欢的就是谢阳了,其次就是王立新,王立新没考上钱有才有些遗憾,但得知谢阳考上大学时,他原本低落的心情又一瞬间飞上天空去了。
很高兴,没法形容,就像自己的孩子考上大学一样高兴。
“原先你就说可能会高考,还真叫你说着了,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,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。”
“你们能考上这也算得偿所愿,理应如此。”
钱有才的话令人很舒服,谢阳一直都把他当成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,而不仅仅是大队长。
“我们以后不会忘了您的。”
这是谢阳的真心话。
钱有才笑眯了眼,举起酒杯笑道,“来,干一个。都在酒里了。”
“干杯。”
欢乐的气氛代替了感慨。
钱有才喝醉了,被谢阳扶到西屋去休息了。
薛明民则跟薛明姗告辞离开,看着他们兄妹俩消失在黑夜里,辛文月笑道,“我估计她最想分享喜悦的人是你。”
谢阳一怔,他明白,但是不合时宜。
相比较他跟牛甜甜的关系得到了牛家父母的认可,薛明姗这里更复杂许多,或许一辈子都得不到家里人的祝福。
可那又怎么样呢。
来日方长。
“走了,回屋了。”
外头太冷,寒冷也容易让人保持头脑的清醒。
屋里暖意融融,残羹剩菜方才薛明姗兄妹已经帮忙收拾完了,谢阳坐在炕上,和辛文月说,“这房子我们就留着吧。”
辛文月看他,“准备以后年纪大了来追忆青春?”
“不好吗?”
辛文月笑了起来,“我们一起。”
这是他们共同的青春。
第二天一大早,谢阳和辛文月继续收拾行囊。
应该说谢阳在家收拾东西,辛文月出去转转,回来的时候除了他们炕上的铺盖,其他东西都已经收进空间了。
对此辛文月只当不知。
这一天他们还得跟朋友告别。
知青们早就知道他们要去首都过年,之前去拉山货的时候就已经告别了。
谢阳又去跟黄宏伟喝了一次酒。
黄宏伟醉醺醺道,“以后哥们去首都投奔你。”
谢阳举杯,“好。”
“哥跟你混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
至于丁树强那边,谢阳没去,他们之前交易四头野猪,就是他们交情的终点。
这是没办法的事儿,丁茂云的事儿印象太深刻了。
谢阳怕再出麻烦,丁树强也明白。
跟黄宏伟道了别,谢阳走在县城的街道上,竟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,内心里又涌动着一股豪情,想要突破牢笼,冲向更高的天空。
但实际上,这一天的天气真的很好。
天空很高也很蓝,傍晚的晚霞铺满整个西边,美的如一幅画,与街道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雪地形成强烈的对比。
人生的一个阶段到此结束,接下来会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他去闯。
或许有一日他会停下来回望,但他都不会后悔。
人生啊,就是这样,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。
拐弯时,谢阳碰到娄玉敏。
两人对视一眼,像个普通熟人一样,相互点点头,打声招呼,再各自走向自己的人生轨迹。
回到家时,辛文月已经从国营饭店买回了晚饭,还笨拙的做了一道菜,“在这个家最后一次晚餐。”
晚饭很简单,也很温馨。
腊月二十五日,天气仍旧很好,但也真的冷。
谢阳和辛文月将所有的门窗锁好,提着两个大行李箱,离开了居住了许久的家,一步步朝火车站去了。
临近过年火车站人并不少,很多知青都在赶在最后的几天返乡过年。
许是因为高考的缘故,气氛也好了许多。
谢阳和辛文月就像普通的知青一样,顺着人流走上火车站,而后找座位坐下。
去市里的火车他们买的硬座车票,在市里他们停留一天再去省城,等他们到首都时,就是腊月二十九了。
火车轰鸣。
这座承载着谢阳两年青春的县城,终于被谢阳抛诸脑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