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晚换了身衣服,又顺手把头发扎起来了,拎着包准备出门时,想起手机忘带,折返身去拿,包带从肩上滑落。
姜晚顺手抓了一把,结果被上面的装饰划出了一道小口子。
手背上一道细微的痕迹,见了血。
姜晚皱了皱眉,然后把包丢了。
一个装饰品做那么锋利做什么,简直就是暗器。
姜晚随手擦了擦手背,快步下楼出门。
佣人早早就把早餐做好了,见姜晚下来,立刻躬身,“姜小姐,裴总让人做了小馄饨,您尝尝?”
姜晚看了眼时间,反正还早,监察司今天转交季庭礼的时间安排在上午,刘局估计也还没上班。
姜晚没什么胃口,但还是坐下来吃了点,刚一入口她就吃出来了,这不是家里的厨师做的,也不是裴烬做的,是她经常光顾的那家馄饨店的味道。
只不过用的食材更好,味道又上了一层。
姜晚全都吃完了。
胃里有了东西,连心里都是暖呼呼的。
姜晚坐进车里,一路开去了监察司。
刘正源的办公室里,桌面上杂物一堆,电脑边的那盆小绿植被浇了太多隔夜的茶水,连叶子都耷拉了下去。
这个点,刘正源竟然就已经在位置上了,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和眼袋,跟大熊猫似的。
姜晚敲了敲门,走了进去,打趣道,“刘局这么早就上班的吗?”
“屁,老子还没下班。”刘局估计熬夜熬懵了,嘴上不自觉就带出了当年卧底时的肌肉记忆,说完才反应过来,战术性咳嗽了两声。
“你怎么来了,进来说,把门关上。”
刘正源指了指面前的位置,“坐吧,来找我是不是有事儿?”
姜晚沉吟了一下,这才道,“刘局,您应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,之前给你的那些资料里,还有一份是关于我的。现在终于让季家认罪伏法,我也……”
“你等等,什么资料,我没看见。”
刘正源打断姜晚的话,指了指面前一堆的文件和杂乱,没好气道,“你这小丫头净添乱,没看我忙着呢嘛,我都快三天没合眼了,熬鹰一样整理这些东西!”
“你以为季业鸿被处决的判决那么容易下来的?你以为这么高效的流程都是白来的?那都是我玩命来推动的!”
刘正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,“去去去,出去玩去!”
“……”
姜晚无言以对。
她和刘正源大眼瞪小眼,好半晌之后,姜晚道,“刘局,我从不后悔我所做过的事,我也接受这一切背后的代价。”
刘正源喝了口手边过夜的茶水,估计是有些冷了,他皱了皱眉,放下了茶杯回道:
“你是指你一个人对抗季家,差点搭上性命才拿到季家罪证的这件事吗,我和其他领导都很欣赏你,但论功行赏,给你申请的奖励还没这么快,别着急,你再等等。”
“……”
姜晚叹了一声,“刘局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,我还要忙着开会呢,季庭礼这边的案子还没完全了结,还得抓紧。你别给我添乱,出去出去。”
刘正源直接赶人,拿着一沓文件就把姜晚轰出去了。
砰一声。
办公室的门关上。
刘正源坐回办公桌前,脸上的不耐烦慢慢消失。
许久后,他弯着腰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,从里面拿出来一份资料。
就是姜晚说的那份。
这是姜晚那一次和他密谈,在制定拿到季家罪证的计划之前,亲手交到他手里的。
姜晚没有隐瞒,什么都说了。
刘正源欣赏她的坦诚,也没想过要包庇什么,但随着季家相关的人和事,随着季家那艘大船倾覆,那些细枝末节的人物也一个个被连根拔起。
那张巨大的利益网被翻出来,背后的恶,一桩桩一件件,骇人听闻,令人发指!
如果——
如果这样的事情少一些,像姜为民这样的人多一些。
兴许很多事情又会不一样。
可现实又是什么呢。
是姜家出事之后,当时那一任监察司的领导,也就是后来安安稳稳退下来的苏老院长,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季家的勾结和包庇,姜晚不会被逼着走上这条路。
那五年里,也就能少一些受害者。
累累白骨,堆成了他们的金山银山。
凭什么要用那么多无辜的性命来填?
这些人难道不该死吗?
刘正源年轻时候卧底十余年,他游走于最危险的刀尖之上,夜里睡觉连说梦话都不敢,他看了太多太多的肮脏龌龊,看了太多太多的人心。
午夜梦回之时,他也会梦见一张张倒下的脸庞,一道道痛苦而狰狞的目光。
有想要干掉他的,也有他干掉的。
还有为了保护他,被折磨致死都一声不吭的。
刘正源的腰伤又开始疼,他支着腰起身,将姜晚刚才提到的那份文件丢进了粉碎机。
就这样吧。
小丫头。
……
被轰出去的姜晚站在监察司空荡荡的院子里,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,刚叹一口气,头顶就被人轻轻敲了一下。
姜晚回过头,就见程铮一脸好笑的看着她,“叹什么气呢?是来请我吃饭的吗?”
姜晚眨了眨眼睛,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不是硬生生拐了个弯,“是啊,程检察官什么时候有空?”
“又来,就知道打趣你哥。”程铮好气又好笑,“改天吧。今天走不开,一会儿车就来了,我要先把季庭礼那一伙人转交给第二监狱,忙着呢。”
“哦……”
姜晚想起昨天买的钢笔,本来是要送的,既然这样,那就吃饭那天再送吧。
姜晚瞥见程铮手里的文件,把脑袋凑过去看了看,正是交接流程。
“你们多少人押送啊,配枪吗?人手够不够?装备都齐全吗?”姜晚连珠炮似的发问。
程铮伸出一根手指,把姜晚凑过来的脑袋轻轻推开。
他的声音里明明带着笑意,却故意板着脸,“干什么干什么,这是保密流程,不许偷看!”
姜晚却不依不饶,“快说!”
程铮揉了揉姜晚的脑袋,语气是一贯的温和,“放心吧,人手足够,全员装备,全都配了枪,不会有问题的。”
听到这话,姜晚终于安了安心。
也就在这时,车来了,空荡荡的院子转瞬间被停满。
程铮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,“把人提出来,带上车,准备出发!”
“是!”
边上的下属齐唰唰应声。
姜晚本来想走的,但她的车被堵在了最里面,只能等等。
不多时,季庭礼出来了。
姜晚被程铮挡在身后,听见脚步声,姜晚的视线越过人群朝着那边看去。
刺眼夺目的阳光下,季庭礼还是那一副模样,嘴角噙着笑,温润翩然,不曾改变一丝一毫。
那淡定从容不紧不慢的姿态,仿佛他要进的不是监狱,更像是参加一场万人瞩目的酒会,满身矜贵不减分毫,压迫感比从前更甚。
姜晚皱了皱眉。
下一秒,只见季庭礼的目光越过所有人,瞬间锁定在姜晚身上,那眼眸漆黑幽深,如寒潭古井,一眼看不到底。
季庭礼笑着,就这么盯着姜晚,四目相对时,他做了个口型,无声道:
“好久不见,小狐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