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姜柒月经过一夜的休养,身体总算没那么虚弱了。
姜皓月站在她身后,帮她梳理着一头海藻般的长发,指尖拂过那仅残存几毫米的红色发尾,抿了抿唇。
“柒月,想盘起来还是编成辫子?”
姜柒月略作沉思“还是散着吧,我记得有一条珍珠发绳挺好看。”
姜皓月轻笑了一声,拉开了病房的床头柜,从抽屉里拿出那条自己刚做好放进去的珍珠发饰。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头发。勾出一缕,和发绳编在了一起,拇指肚大的珍珠被吊在她的前额眉心,漂亮的鱼骨辫盘亘在她的前额。几缕碎发衬的她高贵慵懒。
她身上穿着姜皓月刚带过来的长款连衣裙。裙摆很大。裙裾边沿还用绣线缝制了许多小铃铛。剑袖款式的上衣袖口上五彩线绣着极具民族特色的纹饰。交领上也是金线勾勒祥云纹饰。看起来像是某个少数民族的衣裙。贵气又不失灵动。
姜柒月起身,身上叮叮当当,随着她莲步轻移,铃铛声空灵的律动着。
姜柒月无奈转身“哥,这回头率……你评估过吗?”
姜皓月倒是很满意她这一身,表情随意“我妹妹生来万众瞩目,回头率这种东西还用评估,不是百分百吗?”
噗嗤——!
好吧,没人女人不爱美,便宜老哥成功将她说服了。
“我去跟他告个别。”姜柒月原地转了两圈,笑容娇媚。如同草原上一朵娇艳的格桑花。
姜皓月捏紧了手中的桃木梳子,心中有种自己精心打理的名贵花卉,刚绽放就被某个不要脸的野男人连盆端走的悲愤。
“去吧。”
咬牙挤出两个字,他觉得这已经是他大度了。
姜柒月笑了。出门时,还不忘拍了拍黑皇的大脑袋“帮哥哥收拾行李,咱们一会儿就要离开啦。”
【吼吼:早该走了,这里的臭气都快把我腌入味儿了。】
黑皇的声音有些小雀跃。
姜柒月无奈,出了门,转身就去了隔壁病房。
楚君辞刚醒没多久,正被荼阿章照顾着吃早饭。看到她,眼里流露出欣喜的神色,尤其是小姑娘跑过来时,叮叮当当的声响带着急切的律动,莫名勾动了他的心,好似从这声音中听到了小姑娘从不展露人前的心意。是那么的悦耳动听。
楚君辞唇角的笑容愈发耀眼“柒月,早餐吃了吗?”
姜柒月站在他的病床前,看着她惨兮兮的又打上了石膏,为避免他乱动,这次还用上了固定架。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着。真的成木乃伊了。
“噗嗤——!”
小姑娘这绷不住笑咧开的模样让某人面皮子僵了僵,他想扶额,奈何胳膊动不了。
只能被迫躺平任嘲。
看着小姑娘笑的眉眼弯弯,楚君辞也不觉得郁闷,反而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小姑娘的好颜色。
直到小姑娘收住笑。心情愉悦的望向他,那双漂亮的明眸里透着暖意融融的微光,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真实的温度。是那么的令人怦然心动。
“柒月……”
“阿辞,我要回研究所了。最多半个月,我来接你回家。”姜柒月没给他说话的机会。快速交代完自己的决定。
呃……
楚君辞呆愣愣的看着下一秒就一阵风似的飘远的铃声,帅脸懵逼“阿章……刚才……有谁来过吗?”
荼阿章不忍直视自家团长这副傻样,无情的拆穿了他试图挽尊的假面“嗯,刚才姜同志过来了。”
楚君辞表情裂开,难以置信“所以……她都不跟我多说一句就走了?”
荼阿章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,扎心道“是的。”
楚君辞只觉得自己的心吧唧一下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。
姜柒月回到自己病房,就看到自家老哥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妥帖全部挂在了黑皇的身上。
呃……
她歉意的看了眼黑皇,然后笑眯眯的凑到自家哥哥面前“哥,咱们走吧?”
“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姜皓月语气凉凉,皮笑肉不笑。显然心情不太妙的样子。
姜柒月皮顿时就紧了紧。嘿嘿傻笑道“我怎么舍得让自己亲哥久等呢。”
“呵,信你才怪!”姜皓月看了眼黑皇“还不走?”
【吼吼吼:回家咯,回家喽,丢下楚狗咱们走!】
姜柒月&姜皓月:……
看出来了,那货是真不招人待见!
熊也嫌弃!
楚君辞在病房里很快就听到隔壁一群人离开的脚步声,他剑眉微拧,整个人周身惫懒的气息陡然消失,整个人冷锐势沉,气势都变得骇人森冷了许多“阿章。”
正准备收拾碗筷的警卫员荼阿章身体一抖。扭头,看到自家团长这副表情,还有什么不懂的?顿时无奈“您暂时还不能出院,刚动了手术接骨,至少要打一周的消炎针。”
楚君辞抿唇,表情难看。
被他这么盯着,荼阿章有种面对野兽的错觉,主要是瘆得慌。他只能苦笑,硬着头皮坚持道“您总不想让姜同志担心吧?万一您真的恢复不好,您确定姜同志不会哭?”
扎心一问,成功让某人周身的冷意散去,表情僵住。
好半晌,楚君辞闭了闭眼“你忙吧,我睡会儿。”
荼阿章看他闭上眼,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。心中暗暗感激司令这招妙啊。不愧是当领导的,心眼子真的是比不上啊比不上。
狠狠拿捏了自家霸道不讲理的团长。荼阿章紧绷着的心顿时松了松,赶忙交代门口的警卫后匆匆去忙了。
吉普车载着兄妹二人朝着军区驶去,因为不远,倒是很快就到了。黑皇跟着车跑,远远看去,有种猛兽突袭,追杀二里地的气势。
刚到军区门口,就被路障拦了下来。
“同志,请出示证件。”站岗执勤的人认识他们,但是还是按照规矩一板一眼的做登记。随即又将目光放在后边那头熊身上,表情隐隐有些僵硬。
“姜教授,姜同志,请问这头熊……”
换岗的兄弟们都说了,这熊是姜教授家的,十分的灵性。只是让一头熊进军区,哨兵有些为难。
姜皓月回头,看了眼眨巴着一双无辜豆豆眼,东瞅瞅西瞅瞅,看哪里都异常好奇的大家伙。笑容隐隐扭曲,收回视线,看向哨兵,一本正经道“它,上边特批,可以在军区自由活动。当然,它脾气很好,不会恶意伤人,我们也会约束它,尽量不让它到处乱跑。”
“这……很抱歉姜教授,我们没有接到正式的文件或通知,不能擅自放行。要不……我们给军区办公室那边儿打个电话请示一下?”
姜皓月自然不会为难对方,理解的点点头“可以。麻烦同志直接联系司令办公室。其他人可能不清楚这件事。”
“好。”
姜皓月走到车前看了眼坐在后座,神情恹恹的姜柒月好笑道“才这么点儿路,至于吗?”
姜柒月表情一言难尽“你不懂,心理阴影这种东西没法儿解释。”
姜皓月沉思片刻,认真且诚恳的道“那……我抽空先研究一下车子?争取给你做一台舒适度更好的?”
“可以。”
“你还真不客气。”
姜皓月嗤笑。
姜柒月无辜脸“都是一家人,太客气岂不是太见外了?”
姜皓月:……
好强词夺理,他竟然无法辩驳……
正在两人等待的时候。一辆吉普卷着烟尘呼啸而来。
吱——!
急促的刹车声裹挟着一股呛人的烟尘糊了姜皓月一脸。顿时成功让他的脸色阴沉下来。
一扭头。
就看到车上下来一个身着军装,身材高大背脊挺括,眼角眉峰都噙着厉色的男人。
这是……
姜皓月心中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。
“呦,这是……姜教授?”男人将证件递给岗亭哨兵后,这才像是看到旁边有人似的,回头,一脸假的招呼道。
随意的态度,散漫的眼神。丝毫不见人放在眼里的傲慢。
尊重?
一点没有!
下马威的味道倒是十足浓烈。
姜柒月巧笑嫣然的从车窗探出头来,看向自己哥哥“认识?”
姜皓月没搭理来人,对自己妹妹笑的雅致风流,一双清冽的桃花眸笑意都快溢出来了。
“不认识。”
姜柒月煞有介事的点点头“也是,咱们家光荣的光荣,剩下咱俩贡献不大的混的也是学术圈子。寻常人确实够不上边儿。”
这个寻常人特指谁。
在场但凡有耳朵的都听出点儿门道来了。
贺仲勋抬眼,就看到一个漂亮的不似真人的小姑娘,笑的灵动娇媚,一双桃花眼里像是缀满了细碎的星辰,在朝阳的光辉中美好的宛若一幅画儿。
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刹那仿佛有什么小东西在四处乱撞,凌乱的无从整理。
“这位……同志,在下贺仲勋,西南军区5团团长,暂时借调东北野战军军区代替楚团长担任一团团长之职。很高兴认识你。请问这位女同志怎么称呼?”
姜柒月看着他整理衣襟,身姿不自觉站的愈发笔挺,笑容顿时都多了几分古怪的意味。
“贺团长……啊……”姜柒月恍然,一副才听说的样子,扭头就问自己的哥哥“哥,为什么是借调?不是任命呢?”
呃……
姜皓月无语,看着自己妹妹这一脸无辜的模样,叹气,这小丫头是懂怎么扎心的。
没看人家贺仲勋同志的脸色都快赶上吃了屎的。
伸手摸了摸自己妹妹的脑袋,眼神宠溺,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,回头对贺仲勋道“贺团长,很抱歉,我妹妹她没什么心眼,就是心直口快净说大实话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。”
贺仲勋:……
尼玛,说的好像你说话就中听了似的。
门口三人的机封,几个站岗的士兵大气儿都不敢喘。只能眼观鼻鼻观心,目不斜视当自己的木头桩子。
直到去岗亭里打电话的哨兵出来,才打破了这有些尴尬僵滞的氛围。
“姜教授,姜同志。得到司令首肯,可以放行。但是,司令强调,务必管好自己的宠物,切莫伤到家属院的军属。”
“好的,谢谢。”姜皓月颔首。然后客气的对候在一旁等待检查车辆物品的贺团长道“贺团长,我们就先行一步了。改天有机会再聊。”
贺仲勋看着趴在车窗上,笑的天真无邪的小姑娘,眼神幽幽,皮笑肉不笑道“好的,改天请大家吃饭,姜教授和姜小姐请务必赏光。”
“一定。”
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那个请大家吃饭的机会。姜皓月心中腹诽。
旋即转身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上车。
车子穿过大门朝着军区家属院驶去。
在其后,两辆吉普紧随,在两辆车中间,一头大黑熊踏着沉重的步伐奔跑。
看的贺仲勋一愣一愣,半晌才回过神来“不是,这熊是怎么回事?”
岗亭的哨兵回头看了眼早就跑远的车子和熊,表情古怪“那是姜同志的宠物。”
“军区什么时候允许私人圈养猛兽了?万一伤人怎么办?这不是胡闹吗?!”
岗亭的哨兵们闻言,表情微变。这人才来军区,还没正式入职,就管上他们野战军的事儿了?
虽然他们也觉得离谱,但是还没到什么人都能指手画脚的程度吧?
贺仲勋似乎察觉到了大家对他微妙的态度变化,表情微微收敛,略有些不好意思道“我就是感到奇怪。没有别的意思。倒是姜同志这养宠的爱好还怪别致的……”
“这就不知道了。但是司令说了,这头熊谁也不许擅自伤害。它也是我们野战军的一员。”
贺仲勋侧目,深深的看了眼说话的哨兵“我的东西检查完了吗?我还赶时间去报到。”
“报告,检查完毕,予以放行。”
“贺团长,欢迎来到东北野战军。”
“谢谢。”贺仲勋颔首,回了个礼便驱车离开。
车上,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,目光幽幽的瞥了眼家属院的方向喃喃自语“那就是上官后人?楚君辞的对象?啧……倒是个没人胚子。”
姜家兄妹带着头熊进了家属院,顿时惹得整个家属院如同油锅里滴了滴水。
顿时炸的噼里啪啦……
“夭寿了,那可是野兽啊,怎么能带到家属院啊!万一伤人吃人可咋整。这是不把我们军属的命当回事吗?!”
“这姜教授的妹子咋这么能作妖的?刚来才多久。军区因为她都闹腾了几次了?!真是个祸水。”
“不行,那熊也太吓人了。我抗议!不能将那个熊瞎子放在家属院!”
“对对对,找领导去!家属院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危险存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