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卷卷轴,缓缓展开,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和图案。
“这是我连夜赶制出来的‘火碑’碑文格式。”李芊芊指着卷轴说道,“我故意采用了官府惯用的楷体与印鉴样式,并且在碑文上附录了《火帖》全文及‘醒心草’的画像。这样一来,就能让人难以辨别真伪,误以为是朝廷钦准的公文。”
陈皓接过卷轴,仔细端详,只见碑文格式庄重肃穆,字里行间充满了正义凛然之气,再加上那逼真的印鉴,的确很容易让人信以为真。
“好,很好!”陈皓赞赏地拍了拍李芊芊的肩膀,“有了这份碑文,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!”
“另外,我还准备了一些‘宣传资料’。”李芊芊继续说道,从桌上拿起一叠纸张。
“这里面详细介绍了‘醒心草’的功效,以及‘三通窑’的建造方法。我们可以将这些资料分发给那些商旅、道士和学子,让他们在传播‘火碑’的同时,也能向更多的人介绍‘醒心草’的益处。”
“好,就这么办!”陈皓“我们要让这炉火,燃遍天下,让所有人都知道,这火是属于天下的,而不是属于某一个驿站的!”
他顿了顿,语气变得严肃起来:“记住,我们不是在对抗朝廷,我们只是在守护百姓的希望。我们要用我们的智慧和勇气,守护这来之不易的炉火!”
当夜,李芊芊连夜伏案疾书,设计“火碑”碑文格式,力求逼真;赵铁匠则带领着铁匠铺的工匠们,挥汗如雨地赶制石板,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。
整个皓记酒馆,都笼罩在一片紧张而忙碌的气氛之中。
与此同时,南陵府衙内,也灯火通明。
周文远手持一封飞鸽传书,眉头紧锁。
信上寥寥数语,却让他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。
“陈皓,你又想搞什么?”周文远喃喃自语,
他深知陈皓的胆识和智慧,但也清楚朝廷的实力。
一旦朝廷下定决心,想要对付陈皓,恐怕没有人能够阻止。
“不行,我不能坐视不理。”周文远猛地站起身来,“无论如何,我也要尽我所能,帮他一把!”
周文远立即召集府衙的官员,商议对策。
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,他们最终决定采取一种“曲线救国”的方式,来帮助陈皓化解危机。
“我们不能直接对抗朝廷,但我们可以利用舆论的力量,来引导民意。”周文远缓缓说道,“只要我们能够让百姓们认识到‘醒心草’的益处,相信朝廷也不会轻易动手。”
于是,一场声势浩大的舆论宣传活动,在南陵府悄然展开。
周文远命人在南陵府衙前广场设立“公示廊”,将《净炭白皮书》、《清明学政令》、《民选炭董会章程》誊抄放大,张贴于墙,并派衙役每日宣讲,让百姓们了解“醒心草”的来龙去脉。
不仅如此,他还请当地的秀才们以“科考模拟题”的形式编写《辨炭策论十问》,刊发在私塾之中,引发了士林的热议。
一时之间,“劣炭是否妨贤良”成为了南陵府最热门的话题,就连街头巷尾的百姓们,也在茶余饭后议论纷纷。
某日,一名巡按御史路过南陵府,无意中看到了学子们争相解答《辨炭策论十问》的场景,不禁驻足良久。
他看到那些学子们慷慨激昂,引经据典,阐述着劣质炭火对人体和社会的危害,心中不禁感慨万千。
“南陵文风清朗,或许真的与炭洁有关。”巡按御史喃喃自语,随后摇了摇头,离开了南陵府。
然而,他并不知道,他的这句无心之言,却在日后对整个事件的发展,产生了重要的影响。
在皇宫深处,苏婉儿也在默默地推动着一场“去药化”的进程。
她联合了几位老嬷嬷,以“节用惜物”为由,建议将各殿的熏炉改为陈列展品,并编纂《宫中旧俗志》收录“定神炭”条目,注明:“永宁年间盛行,后因民议沸腾而废。”
皇帝阅后批曰:“存档警后人。”
更关键的是,她悄悄将一块“醒心草”标本夹入礼部呈报的《春祀仪注》中,待官员发现时,已随公文流转至六部,无法追回——象征意义已然扩散。
朝廷的动作,比陈皓预想的还要快。
几天后,一支由礼部官员和禁军组成的队伍,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净尘驿。
带队者,赫然是陈皓的老熟人——孙捕头。
孙捕头奉命查封净尘驿的祭坛,但他并没有立即下令拆除,而是先宣读了一份封禁令,将陈皓等人定性为“聚众惑民”,企图颠覆朝廷。
然而,就在他准备下令拆除祭坛的时候,一个老汉突然站了出来,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一份《百姓联名保炉书》。
“大人,我们不能让拆啊!”老汉声嘶力竭地喊道,“这炉子是我们的命根子啊!”
“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”孙捕头眉头紧锁,厉声喝道,“你们这是在对抗朝廷!”
“我们没有对抗朝廷,我们只是想保住我们的炉子!”老汉毫不畏惧地说道,“自从用了这炉子烧的炭,我们的病都好了,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了。我们不能没有这炉子啊!”
老汉的话,引起了在场百姓的共鸣。
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《百姓联名保炉书》,齐声高呼:“保炉!保炉!”
一时间,整个净尘驿都回荡着百姓们的呼喊声,场面几近失控。
孙捕头看着眼前群情激奋的百姓,心中也感到十分为难。
他虽然奉命行事,但也知道百姓们的疾苦。
“卑职奉命行事,但也得对得起良心。”孙捕头叹了口气,说道,“若大人今日执意要拆炉,请先抓我这个带头签字的。”
围观百姓见状,更是群情激昂,纷纷涌上前去,将孙捕头围了起来,场面一片混乱。
监察官见状,知道事不可为,只得暂缓执行,回报朝廷称“舆情汹涌,宜缓图之”。
危机暂时解除,但陈皓并未松懈。
他命柱子带人将主炉外围彻底清理,仅留中央……
陈皓并未松懈。
他命柱子带人将主炉外围彻底清理,滚滚尘土飞扬,呛得人睁不开眼。
只留下中央那一小片“醒心草”,绿意盎然,以及埋有鸡骨牌的封土台,像一座孤零零的坟冢。
其余建筑,无论是坚固的砖瓦,还是精美的雕饰,都在百姓的注视下,被一锤一凿地拆成碎片,散落一地。
他高声宣称:“还地于民!这土地,本就属于你们!”声音洪亮,震得人心头一热。
当夜,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空中,给残破的净尘驿披上一层银灰色的外衣。
陈皓站在残址中央,燃起一炉极小的白火,火苗舔舐着空气,发出微弱的噼啪声。
火光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,也映照着旁边那面空白的木牌。
他对李芊芊道:“明天开始,我们要让他们知道——炉可以没有,火不能灭。这火,是烧不尽的希望!”
次日凌晨,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,洒在净尘驿的废墟上时,有人惊呼出声。
那块原本空白的木牌上,不知何时多了一行铁画银钩般的墨字:“风越狠,纸越韧。”
清晨的寒风吹过,木牌发出吱呀的声响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。
陈皓站在木牌前,凝视着那行字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袖中的一张黄麻纸,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
“走吧,芊芊,”陈皓转身向皓记酒馆走去,头也不回地说道,“好戏,才刚刚开始。”
凛冬的风,像是锋利的刀子,一寸寸刮过人的脸颊。
陈皓紧了紧身上的粗布衣裳,眯起眼睛,吐出一口白气,在空中迅速消散。
这该死的世道,连风都带着一股子铜臭味儿!
他大步走进北岭村的祠堂,这里早已是人头攒动,北岭以及周边十三村的代表,几乎都到齐了。
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孔上,写满了期待和焦虑。
陈皓扫视一圈,深吸一口气,走到祠堂中央。
他没有多余的客套,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黄麻纸,高高举起。
“各位乡亲父老,这上面写的东西,不是我陈皓凭空捏造的,而是你们三年多来,用血汗、用性命,一点点试出来的!”
在场的人们,陈皓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直击人心的力量。
“这张纸上,写的是《用火五约》!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念道:
“一曰:炭不出黑烟!我们要烧的,是干净的白炭,不能再让那黑烟熏瞎了眼,毒害了身子!”
人群中,有人开始小声议论,眼神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。
“二曰:炉不添迷药!咱们的炉子,是用来取暖、做饭的,不是用来害人的!谁要是敢在炭里掺迷药,那就是断子绝孙的勾当!”
这句话,像是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,人群中传来一阵压抑的怒吼。
“三曰:窑工伤病必养!窑工也是人,不是牲口!谁要是敢虐待窑工,不给他们治病,咱们就砸了他的窑!”
几个窑工模样的人,激动地握紧了拳头,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