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蝶翼轻颤般的一吻落于脸颊,伴着那声清晰入耳的“夫君”,长赢心中最后一丝疏离漠然瞬间消融殆尽,化作绕指柔肠。
抬起宽厚的爪子,爪尖轻蹭过方才被吻的肌肤,似在回味那转瞬即逝却滚烫入心的触感,碧蓝眼眸中柔情缱绻。
“既然是夫君的命令……”
长赢的嗓音不高,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奇异力量,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位兽人的耳中。微微侧头,目光始终胶着在渊的脸上,话语裹着化不开的宠溺。
“吾,又怎敢不从?”
话音落下的刹那,视线投向那群仍在嚣张叫嚣的土匪。前一刻还盛满柔情的碧蓝眼眸,此刻已然凝作一片冰封的死海,冷冽得不带丝毫温度。
“尔等,是想自己滚,还是要吾送你们一程?”
“你又算什么东西,也敢来管老子的闲事!”大当家见长赢要插手,顿时蛮横叫嚣。
可话音未落,一道泛着灵力的御纸便破空而出,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狠狠抽在他脸上。
渊的血眸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,那眼神中的冷冽与威压,竟让这凶悍的土匪下意识后退了半步。
“你又是什么东西,敢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?”
一旁的莫辞惊得嘴巴能塞下一枚鸡蛋,他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温雅的小鹿,出手竟如此迅疾狠厉。连忙摆了摆手,示意戏班众兽往后退去,免得给渊和长赢添麻烦。
那道御纸带着凌厉的破风之声,抽得土匪头子脸颊火辣辣地疼,而渊那双血色眼眸中翻涌的戾气,竟让长赢的呼吸都为之一滞。
原本已然抬起的手臂缓缓落下,即将喷薄而出的杀意悄然收敛。长赢静静立在原地,碧蓝眼眸中清晰映出渊略显单薄却无比强势的背影,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深的弧度,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灼热。
看着土匪头子因恐惧狼狈后退的模样,望着莫辞满脸震惊的神情,心中没有半分被打断的不悦,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骄傲的满足感。
“呵……吾王,你总能给吾带来惊喜。”
长赢在心中低叹,“原以为是吾为你清扫障碍之时,却不想你竟亲自出手,且这般利落,这般……迷人。这血色眼眸,这不容侵犯的姿态,比任何言语都更能点燃吾的欲望。这便是吾的王,既能温顺如羔羊,亦能凶狠如恶狼。”
俯身,在渊的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,声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委屈:“吾王,这土匪竟敢说吾不是个东西。”
渊有些意外地抬眼望他,语气里满是惊愕:“你……你这是在撒娇?”
毕竟,一头近四米高的巨虎,竟用这般软糯的语调说话,实在太过反差。渊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起了满身。
听着渊充满意外的话语,长赢脸上的“委屈”瞬间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计谋得逞后的畅快笑容。
那双碧蓝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,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怀中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血色瞳孔,全然不在意周围还有旁观者,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眼前的小鹿。
“撒娇?”
长赢故意拉长了语调,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。
非但没有否认,反而顺着渊的话,将姿态放得更低。宽大的手掌轻轻覆在渊的头顶,温柔地揉了揉那柔软的银白发丝:“吾王不喜欢吗?”
俯身贴近,鼻尖几乎要触碰到渊的鼻尖,用只有两兽能听见的音量,暧昧补充:“这可是吾王亲口认证的‘夫君’,才有的专属特权。若吾王被旁人欺负,夫君自然要为你讨回公道。只是……”
他话锋一转,目光扫过仍捂着脸、满眼惊恐的土匪头子,眼底闪过一丝冰冷杀意,“吾王出手太快,抢了为夫的风头,吾自然是有些‘委屈’的。”
“光天化日之下,哪容你们小两口卿卿我我!给我上!”
大当家彻底被两兽的打情骂俏激怒,只觉得自己被狠狠无视。
“小两口……这称呼,我喜欢。”
渊看向大当家,嘴角噙着一抹浅笑,话语却带着致命的寒意,“那便留你个全尸吧。”
渊这带着浅笑的死亡宣告,在长赢听来,竟如最动听的乐曲。
望着那群被愤怒冲昏头脑、挥舞着武器冲上来的土匪,碧蓝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,只剩如欣赏舞台剧开幕般的闲适。
非但没有半分紧张,反而觉得眼前这一幕,是为他与吾王之间的亲昵互动,献上的最佳助兴节目。
“吾王说笑了。”
长赢的嗓音低沉平稳,依旧半拥着渊,仿佛眼前冲杀而来的不是凶恶土匪,而是一群无足轻重的飞虫。
抬起空闲的手,动作悠然地为渊整理了一下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银毛,“这等污秽之物,怎配劳烦吾王亲自动手?”
话音未落,揽在渊腰间的手臂轻轻用力,将他向自己身后带了半步。宽阔的脊背如坚实的屏障,将渊与前方扑来的污秽彻底隔绝。
长赢终于缓缓抬眼,碧蓝眼眸第一次正视那群冲在最前的土匪,眼中是纯粹的、不带任何感情的漠然:“既然吵到了吾王,那便……连哀嚎声都不必留下了。”
长赢脊背微沉,玄色衣袍下的肌肉骤然绷紧。未曾回头看扑来的土匪,垂在身侧的右手五指轻拢,碧蓝眼眸中灵力流转。
半空中倏然凝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金色棋子,棋面“车”字流转着冷冽刺骨的寒光。
“去。”
唇齿轻启,声音平淡得如同吩咐仆从。
那枚“车”型棋子应声化作一道残影,精准撞在最前方那名土匪的胸口。
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对方胸骨瞬间塌陷,整个兽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,撞翻了身后三名同伙,落地时已然气息全无。
土匪群的冲锋势头瞬间滞涩。
长赢却连眼皮都未抬,左手依旧稳稳护着渊的后腰,指尖摩挲着对方衣料下温热的肌肤,低声叮嘱:“站好了,别被血溅到。”
话音未落,尾巴上悬浮的金属环突然加速旋转,环身迸射出三道银丝般的灵力,精准缠上三名举刀砍向侧面的土匪脖颈。
“呃啊——”
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,三道血箭喷溅在官道旁的草丛里。
长赢甚至没看那三具软倒的尸体,只是偏头对上渊的血眸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:“吾王方才说留全尸?看来为夫手快了些。”
远处的莫辞早已看得目瞪口呆,爪中的折扇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他从未见过如此举重若轻的杀人方式。那虎兽人明明站在原地未动,却让十余名土匪在瞬息间折损过半,碧蓝眼眸中的冷漠,比官道旁的晨霜更令人心悸。
“怪物!是怪物!”
大当家看着长赢纹丝不动便让自己这边损失惨重,自己明明是高级巅峰实力,却连对方的路数都未曾看清——这头老虎,定然是顶级实力的强者!
再也不敢恋战,招呼着手下连滚带爬地逃窜。长赢刚想动手追击,便被渊拦了下来:“算了……做事留一线。等他把今日之事传出去,这官道也能安静不少。”
“既然吾王有令,那便饶他们一命。”
长赢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低沉平稳,转过身,目光重新落回身前的银白小鹿身上。
那双碧蓝眼眸中,只剩化不开的温柔与宠溺,仿佛刚才那个举手投足间收割数条性命的杀神,不过是旁人的幻觉。
抬手,用指腹轻轻拭去渊脸颊上不知何时溅到的一点微不可察的血污,“倒是让他们,脏了吾王的路。”
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,仿佛放跑那几个活口,都是对渊的亵渎。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,微微蹙眉,随即望向不远处早已呆立的伶兽班子。
莫辞见长赢看来,连忙收敛心神,快步走到两人面前,诚恳说道:“多谢二位大侠出手相救!在下是子午戏舍的老板,前些日子去铁骑城为王室表演,如今返程途中遭遇强盗,幸得二位搭救,才得以脱险。”说罢,深深鞠了一躬。
长赢伸手将他扶起,语气平淡:“区区小事,不足挂齿,皆因吾王意愿罢了。”
“铁骑城的王室?”
渊听到这几个字,心中不由得想起了澜,遂旁敲侧击地问道,“不知这王室,给莫辞公子留下了什么印象?”
听了渊的话,莫辞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。
“也罢,二位既是在下的救命恩人,在下便据实相告。”
犹豫片刻,终究还是开口,“那王室冷酷无情,对百姓苛捐杂税,压榨得民不聊生。听闻那帝王兴致匮乏,才召在下的戏舍前去表演解闷。”
莫辞话语中的为难与忌惮,在尚未散尽的血腥味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长赢并未插话,只是静静站在渊身侧,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,为他隔绝了身后尸体带来的不祥气息。
敏锐地察觉到,渊在听到“铁骑城王室”时的细微神情变化,以及此刻血眸中流转的思索光芒。
长赢的目光从莫辞诚恳却难掩疲惫的脸上移开,淡淡扫过地上的尸体,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。
这些污秽之物留在这里,终究是污了眼。他抬起手,掌心灵力微动,几道无形的劲风卷起地上的尸体,远远抛入官道旁的密林深处,悄无声息,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。
做完这一切,才重新看向莫辞,问道:“此地不宜久留,你们的货物可有损失?”语气平淡,却已然在为对方考虑后续去向。
“回大侠的话,在下的戏舍就在坠玉城之内。”莫辞说着,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,“在下实在无甚贵重之物可答谢二位,这是在下全部的积蓄,还望二位不要嫌弃。”
长赢并未去接,目光扫过戏班众兽。有的缺了耳朵,有的少了胳膊,显然都是戏舍的成员。
“这些我们用不着。”渊将银票推了回去,摇了摇头,“只希望你不必记恨铁骑王室便好……日后有空,我们会去戏舍捧场的。”
莫辞再次深深鞠躬,带着戏班众兽向坠玉城走去。离开时,趁人不备,悄悄将银票塞进了渊的衣袖。而长赢则屈指一弹,一枚金灿灿的金锭落在了他们的马车上。
看着长赢的动作,渊忍不住笑了笑。
“吾王为何笑吾?”长赢不解地问道。
“只是觉得长赢似乎变得不同了,愈发融入这个世界了。”渊轻声说道,“以前的长赢,似乎并不会做这样的事……强大的力量,本就该用来保护弱小,而非作威作福。”
“可吾王……并非所有人都这般想。”
“他们是他们,我是我,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!”渊的语气坚定而傲然。
“是。”
长赢低沉应了一声,这个单音节的字被他说得郑重其事,满是无条件的认同与信服。
向前迈了一小步,缩短了两兽之间的距离,高大的身躯在渊面前投下一片令人安心的阴影,“吾王自然是世上独一无二的。”
伸出爪,这一次不再是抚摸头顶,而是轻轻握住了渊的手腕,指尖带着一丝珍视:“正因如此,吾的力量才有了意义。它不再是单纯的破坏,而是守护吾王信念的盾,斩除一切阻碍吾王道路荆棘的利剑。”
顿了顿,目光变得无比深邃,“吾王所愿,便是吾之所向。”
“我希望长赢能多享受这个世界,感受别人的善意,也理解他人的无助。”渊望着他,眼中满是期许。
长赢握着渊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,碧蓝眼眸中浮现出一丝鲜有的迷茫,仿佛万年冰封的湖面泛起了微澜。
享受世界,理解无助……这些词汇对他而言,既熟悉又陌生。他曾以旁观者的姿态见证千万年世事变迁,却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置身其中。
“享受……世界?”
长赢低声重复着这个词,像是在细细品味它的含义。
凝视着渊的血色眼眸,试图从中寻找答案,“只要是吾王所希望的,吾都会去做。”
他的回答依旧是绝对的服从,但这一次,话语中少了几分作为兵器的决绝,多了几分个人的探寻意味。
空着的爪抬起,有些笨拙地抚上自己的胸口,那里,灵石心脏正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:“只是,吾不知该如何开始。于吾而言,这个世界的一切,直到遇见吾王你,才开始有了色彩。”
他坦诚地暴露着自己的无措,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,像一只向主人寻求指引的巨兽,眼中满是纯然的信赖:“吾王……你愿意教吾吗?”
“当然愿意,而且长赢已经做得很好了。”渊笑着点头。
“已经做得很好了……吗?”
长赢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,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。
下意识地收回抚在胸口的爪,似乎对自己刚才坦露心声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。得到肯定的喜悦与受宠若惊的羞赧交织在一起,让这头惯于冷漠的巨虎显得格外不自在。
沉默片刻,似在消化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,而后重新抬眼,目光灼灼地望着渊:“吾明白了。”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,“只要跟在吾王身边,看着你,学着你……吾想,吾总有一天能明白,何为‘享受这个世界’。”
轻轻晃了晃握着的渊的手腕,似在确认这份真实的触感,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:“我们……继续赶路吧,去押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