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婵顺着儿子目光,看向叶小七,叶小七面色淡淡,看不出悲喜。
“别!”南婴道人第一个出声:“你们这是想要老夫的命不成?这把年纪,你让老夫入宫?哼!老夫晓得你们如此奸猾,当初还不如窝在那岛上,出来折腾个甚?不成不成,我这得马上走……”
南婴道人边说边抬腿往外走,却被皇上急急喊住:“师父,您好歹给朕一个面子。不住皇宫也可以,但那荒岛,就不回去了吧?您瞧瞧,兮儿峻儿都留在京都,还有程婵,自然也要在的,您一个人回去,叫朕如何放心得下?峻儿他们又如何能安心?”
南婴道人恼了:“哼!皇上少拿他们诳老夫,老夫不吃你那一套,天大地大,老夫乐得逍遥,你想将老夫拘在宫里,没门!”
“皇上,师父心思不在朝堂,他年纪也大了,您就允了他……”叶小七也出来阻挠皇上。
只程峻跟程婵母子,喏喏的,不敢拦皇上留人,也不敢劝老人留下。
“喝!好一个父慈子孝,本太子是不是应该躲远点,免得影响你们一家和乐?”
赵永焱不知何时出现在泰和殿门口,只在门外站着,整个人透着一股阴冷。
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大殿内拉拉扯扯的众人,眼里似笑非笑。
“太子?你怎在此?”程峻脱口而出。
“喝!本太子已经不配出现在泰和殿了么?还是,日后,整个皇宫都由你这个不知来处的野种说了算?”赵永焱面露嘲讽,见程峻开口,索性大喇喇往里走,一屁股坐在大殿右侧的椅子上,翘起二郎腿,拿眼睨着众人。
野种?
程婵两眼一凛,南婴道人也立住脚,冷冷看着赵永焱。
程峻原本平和的脸上也陡的露出一股狠厉。
完了,清官难断家务事,皇家更甚。
叶小七跟何公公对望一眼,两人默默后退几步,尽可能降低存在感。这会子,惹谁帮谁都不对,还是躲着点好。
“混账东西!”皇上大喝出声:“在战场上,你但凡有峻儿一半杀伐果断,不至于落得如此笑柄,怎有脸跑来泰和殿争长短?……”
“峻儿?好亲昵的称呼!足见父皇有多稀罕这野种……”
赵永焱话未说完,皇上“啪!”的给他脸上甩了一巴掌。
赵永焱也不躲闪,右手捂着被甩红的脸颊,笑得阴恻恻:“父皇也有如此嫌弃儿臣的时候?是因为他么?……好!这太子位置我是当不得了,索性让了他,反正老子也不稀罕!……”
赵永焱转向叶小七:“小七,我早说过,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死活!他程峻在战场上能舍了你,可谓虚伪至极。无妨,他放弃你,我赵永焱不会。他一心往上爬,如今是得偿所愿,索性,我这太子舍了他。留得一身自由,陪你天高海阔逍遥去……”
叶小七站在暗处,看不清脸上的表情,但她一动不动,也没打算吱声,让赵永焱看不透。
“她不去!”说话的是程峻:“太子也太不了解小七了,她缺的不是逍遥世外的洒脱,她一生困苦,无非是为着一雪前耻,为安氏正名。如今,临门一脚,你想劝她离开?是不是太缺心眼了些?”
程峻冲赵永焱说这话的时候,眼睛看的却是皇上的表情。
果然,皇上一听这话,脸上阴晴不定,他不自然的往龙椅里头靠了靠,两手拘谨的放在膝盖处,生硬咳嗽两声:“咳咳咳……此事,得从长计议。”
“皇……父皇……这事不能等,当年酿成大错,事出有因。如今一切误会已然明朗,咱们再不抓紧为安氏正名,恐怕于礼不合,多少百姓看着朝廷的动作,朝廷再不能让百姓心凉了……”
程峻一时还不适应开口喊父皇,结结巴巴,但说到安氏一事,他就立马利索起来,想来酝酿已久,只等这一刻一吐为快。
“大胆!”赵永焱怒斥出声:“泰和殿几时由你说了算了?父皇还在龙椅上坐着呢,还轮不到你程峻发号施令……”
赵永焱看程峻不顺眼,程峻一不顺着皇上意思,他立马拱火。
皇上再次“咳咳”两声:“太子莫要浑说,峻儿不过想为小七做点什么。安氏一事,朕的确有愧,早就该替他们正名,可如今战事刚歇,百事待兴,即刻把这事提上日程,有偏私峻儿之嫌。峻儿刚恢复皇子身份,朕太过关注他府里的事,会引起朝堂猜忌,甚至容易引起储君纷争。”
皇上竟如此为程峻着想,让本就不服气的赵永焱脸色一黑。叶小七向着他程峻,如今,父皇也为他说话,一个个都偏私于他,凭什么?凭他是野种么?越想越心堵,赵永焱眼里多了几分阴鸷。
程峻往前迈出两步,坚定道:“我不在乎让人如何看待,只要能为安氏正名,这皇子身份,我可以不要。靠拳头挣功名,我程峻照样活得顶天立地,一样能给小七安稳富贵。”
程峻不由得把目光看向叶小七方向,叶小七依然隐在屏风旁的暗处,脸色晦暗不明。她没看程峻,也不看泰和殿内任何人,目光放空,无喜无忧,整个身躯被笼罩在泰和殿圆柱笼罩下的阴影里,说不出的清冷,拒人千里之外的孤独。
只有站在他身旁的何公公能感觉到来自叶小七身上的低气压。没错,此刻,她整个的气场,是阴冷的,眼里透出一股寒气,嘴角似笑非笑,像是在嘲讽着什么。
何公公莫名感到寒毛倒立,他悄悄拿眼角睨了叶小七一眼,又快速垂下脑袋,眼里有些不安,握着拂尘的手忍不住收了收,下意识的不想惹到叶小七。
她看着不像隐忍,安静得过分,更像爆炸前的短暂坍缩,令人窒息。
南婴道人双手暗暗攥拳,眼角扫过叶小七,很快定格在皇上身上,看皇上如何回复程峻那番话。
皇上明里顾虑这样那样,但南婴道人太知道他的脾性,他无非就是不想让天下人知道他当年犯下的错。
知错不改,他若敢执意不为安氏正名,南婴道人不介意冒险挟持皇上,逼他就范。
赵永焱也很快感受到了泰和殿内不一样的气氛,他没想到只稍微一提这事,能让父皇跟程峻一众立马剑拔弩张起来。
赵永焱瞬间就兴奋了。
拱火,他在行!
几个人的动作面色落在皇上眼里,他脸色瞬间阴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