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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密使大人远道而来,车马劳顿,不如就在下官府内歇息一晚?”虞东升殷勤留客。

“不必,我们自有去处。虞大人,后会有期。”夜云州起身,干脆利落地抱拳告辞,玄色衣袂带起一丝冷风。

虞东升心知他们身负重任,不敢强留,只拱手道:“密使大人多多保重。”

他出门送客,亲眼看着夜云州携着林青青,身形如鬼魅般几个起落,悄无声息地越过高墙,融入沉沉夜色。

原来这位抚远将军不但统兵有方,还是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绝顶高手。

难怪他对东平郡和青州的情形了如指掌,难怪皇上会将如此重任交给他们。

当晚,虞东升便如被抽干了精气神,高热骤起,浑身滚烫。

虞夫人急得六神无主,慌忙命人将府医请来,号脉问诊、开方抓药,煎药喂服,直折腾到天色微明,虞东升才在药力的作用下昏沉睡去,只是气息依旧粗重紊乱。

翌日上午,都尉李伟闻讯匆匆过府探望。

此时虞东升刚刚醒过来,强撑着靠坐在床头,面色赤红如染朱砂,嘴唇干裂,眼神有些涣散。

“我多次劝你要爱惜身体,你总当耳旁风。还当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,能经得起这般熬煎?如今可好,这把老骨头终究是不禁用了。”

虞夫人坐在床边,一边用冷毛巾替他擦拭额头的虚汗,一边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地数落着,眼圈泛红。

“咳咳……李大人来了。”虞东升虚弱地招呼,声音嘶哑,“不过是……偶感风寒,不打紧的,将养……几日便好。”他摆摆手,断断续续的说道。

李伟上前几步,满脸关切:“虞大人,昨日堂上您还精神矍铄,怎地一夜之间就病得如此沉重?可请过大夫了?大夫怎么说?您这病……”

他目光扫过虞东升异常的脸色和急促的呼吸,忧色更重。

“不打紧的……”

“还逞强!”虞夫人打断丈夫的话,哽咽着抱怨,“这一夜高热反反复复,就没真正退下去过。胡大夫说了,这风寒来势汹汹,邪气已入腠理,没有十天半月的静养,断断好不了的。”

“大人务必安心静养,府衙公务自有下官与其他同僚分担,定不会出纰漏。”李伟连忙宽慰。

虞东升重重叹了口气,“同僚们勤勉,百姓们安分,本官……自然是放心的。只是……”

他为难的搓搓手,“七日之后,便是祁王幼子的庆生宴。王爷恩泽广布,此番盛情相邀,我身为郡守,若是缺席,便是失礼了。这……这该如何是好啊?”

李伟眸光倏然一闪,随即敛去,心中暗道:他病得可真是时候。

“大人莫急,下官这就去为您遍请名医,东平郡卧虎藏龙,定有妙手回春之人,必不耽误您赴宴。”他觑着虞东升的脸色。

“如此,有劳李大人了。祁王喜得贵子,这杯喜酒万万不能错过的。”虞东升拱手道谢。

他酡红的脸上,只有一片焦灼。

李伟告辞离去,行动极为迅捷。不过半个时辰,他便带着五、六位年过半百的大夫回到了虞府。

“嫂夫人,”李伟对虞夫人拱手,“这几位都是咱们东平郡杏林圣手,声名远播。由他们共同会诊,郡守大人定能早日康复,您不必忧心了。”

虞夫人连声道谢:“多谢李大人费心,有劳诸位先生了。”

几位名医轮流上前,或凝神细诊,或低声交流,最终得出的结论与胡大夫基本一致。

外感风寒,邪热内蕴,虽来势凶猛,但并非疑难杂症,只需对症下药,精心调养,几日之内应该可以好转。

几人聚在一起斟酌半晌,开出了一张颇为稳妥的方子。

虞夫人衣不解带的服侍了一夜,这会儿有些撑不住了,坐在椅子上直打盹儿。

“嫂夫人,”李伟见状,温言劝道,“您去歇息片刻吧,这里有我看着。煎药、服侍这些粗活,让下人们来便是。”

虞夫人推辞几句,终究抵不过困倦,便不再坚持,叮嘱了几句,去里间小憩了。

李伟目送她离开,眼神微沉。

他命自己的长随按方抓药,又将药材交到虞府一个看起来颇为伶俐的小丫鬟手里,盯着她将药倒入药罐,添水煎熬。

药香渐渐弥漫开来,庭院里充斥着苦辛之气。

药煎好了,盛在青瓷碗里。

李伟耐心地等着药汤晾至温热,这才小心翼翼地端到虞东升床前。

“大人,药好了,趁热服下吧。”

虞东升昏昏沉沉地睁开眼,在李伟的搀扶下坐了起来,将那碗深褐色的药汁一饮而尽。

片刻之后,他拍打着胸口“哇”地一声,吐了出来。

李伟猝不及防,距离又近,那污秽之物溅在他的袍袖和前襟上。

“呃……”李伟连忙后退两步,掩住了口鼻。

“怎么了,怎么了?”虞夫人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。

“哎呦,李大人,你给我们家老爷吃了什么?”虞夫人颤声问道,满面惊惶。

李伟低头一看,只见地上那滩呕吐物中,赫然混杂着大量粘稠、深黑如墨的液体。
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这滩污秽之物滋滋作响,冒起缕缕诡异的、带着刺鼻气味的白色烟雾。

他大惊失色,这是中毒了?

“嫂夫人,我,我什么都没做。大夫都是东平郡本地的名医,所用的药材是从药铺里抓来的,煎药的是你府上的丫鬟。”他慌乱的解释。

对上虞夫人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眼神,却生出一种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无力感。

“李大人,大夫是你请的,药是你派人抓的,你说你什么都没做?”虞夫人愤怒的质问。

“嫂夫人,这,这有人要害郡守大人,也,也要害我。”李伟被那刺鼻的白烟和虞夫人充满敌意的目光逼得连连后退。

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张精心编织、环环相扣的罗网。

可是,诚如虞夫人所说,大夫是他请的,药是他的人抓的。

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