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间里的对峙陷入一片沉默中,守在门外的王朔轻轻推开门,“殿下,有信。”
赵熙浮起一丝疲惫的笑意,借着这个由头暂时退了出去。
双方确实都需要斟酌考虑一下。
临时书房里,王朔将两封密信递给他后,静静的看了他一会,突然问道:“亲手剪掉自己的羽翼是不是很痛?”
赵熙的身体僵了一瞬,但很快看着他道:“不如眼睁睁看着你跳下悬崖时痛。”
沉默又蔓延开来,王朔的目光扫过他宁愿穿高领衣服遮起来,也不愿摘下来的狗项圈,说道:“其实不需要用这么决绝的方法的。”
赵熙笑得满足,“心疼我了?”
他手抬起来很想摸一下王朔的发顶,但最终只是掠过了他被风吹起来的发丝。
“我带的兵我了解,先给棍棒再给甜枣才有用。”
他的目光从密信上移开,拿过宣纸,开始迅速回信。
写完之后,还专门让王朔过了眼,颇为贴心的问道:“你没有什么想对皇上说的吗?可以加在后面。”
王朔被他脱口而出‘皇上’惊了一下,但面上还有些情怯道:“算了,还是等见面时再亲自跟陛下请罪吧。”
他颇有些自嘲道:“没死成,还是得做好面对好友怒火的准备。”
赵熙的心脏还是被狠狠揪了一下,没再勉强他,而是将密信封好,交给了王朔。
如今内部还不稳,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自己人来办更稳妥。
再回到议事厅的时候,魏珂等人明显冷静了许多。
赵熙这才道:“这次投诚,并不是要卖了你们只换我一人的前程,而是想带你们一起建功立业,重新堂堂正正的活在这片土地上。”
他摊开疆域图,仔细拆解道:“虽然白山国四十万大军压境,但在我看来,大盛打败他们不过是早晚的问题。”
“而我们,”
他自嘲一笑,“如今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而已,即便我带着你们逃到滇国又怎样,结局不过是让你们耗上一辈子,陪我做一个也许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帝王梦而已。”
魏珂等人面露不忍,他们是跟着赵熙时间最长的人。
“殿下,您的才华绝不逊色于任何人,切不可妄自菲薄。”
赵熙抬手压了一下。
他知道,但他也清楚,他不是民心所向,他对所谓的关爱百姓没有丝毫兴趣。
“所以,与其带着你们背井离乡,耗尽余生,做一只只只能望京兴叹的断翅之雁,不如带你们杀回去,借着御敌之功,恢复你们的雄鹰本色。”
见众人面上已有动摇,赵熙目光落下后面几个原江夏军的首领,“再者,庄妃的三个孩子都是江夏王的。”
那几个将领果然抬起头来。
赵熙面带笑意,“将来三皇子、四皇子能不能荣登宝座,全都看诸位将军在北疆战场的表现了。”
至此,赵熙基本完成了人心的收拢,也算是给手下人挣了一份还算说得过去的前程。
至于他自己。
赵熙颇有些不在意的想,如果他是赵凛,是绝对不会放过赵熙的。
*
海东青的翅膀再次划过天际,拓拔瀚的马蹄停在了宿山以东的军营入口。
赵熙曾经给他的消息果然没错,这支队伍还在。
只不过……
拓拔瀚上前禀明来意后,被带入了主帐旁边的侧帐。
负责接待他的,是过去的副将。
挛鞮阿提拉确实不在了。
更好的消息是这支队伍似乎因为长期将自己隔离在人群之外,对外面的消息还很闭塞。
听闻拓拔瀚说,狼奴和兰国被大盛依次攻破。
而他正带着两国百姓一起抵御大盛的火器后,居然除了震惊之外,没有太多的质疑。
等到拓拔瀚又摆出一系列所谓的证据,并几番哭诉,为死在大盛火器之下的狼奴人哀痛后,终于听到对面问道:“拓拔可汗,您此番前来,究竟是何缘故?”
语气甚至算得上礼貌,有戏。
拓拔瀚环顾四周后,不疾不徐道:“据孤观察,贵军的粮草应该所剩不多了。”
副将诚恳的点头,“原本也打算要么解散大军,要么自己学着耕种养殖,养活自己的。”
拓拔瀚内心颇有些不屑。
草原之子,学什么耕种,那是大盛那群没血性的孬种干的事。
他们马上男儿,没有吃喝就该放手一搏,去拼杀去劫掠才是。
但他面上不显,反倒看起来极为欣赏道:“大王子故去,将军想必辛苦了,承蒙儿郎们不弃,孤那里还算浪草充沛,供养大家不成问题。”
年轻的副将并没有因此就惊喜万分,而是带着最后一丝警惕问道:“拓拔可汗需要我们做什么?”
拓拔瀚嘴角勾起一抹笑,“帮孤解决一下心腹大患而已。”
成功收服这支数万人的强兵后,拓拔瀚未作停留,只留下几个心腹继续与他们交涉,而自己则先行一步,赶回宿山关卡。
结果回去后居然再度收到好消息。
他送去南方的那只海东青终于飞回来了。
这只海东青受过训练,只认他一人,所以直到看到他的身影,才在高空盘旋数圈后,落到他的手臂上。
拓拔瀚手指微颤的取下密信。
仔细辨认后,确定是赵熙的笔迹。
还是白山国语,上面清晰的写着,南方战场已取得阶段性胜利,即将带领十数万精兵北上,助他一臂之力。
最重要的是,他们会顺带进入京城,劫掠火器,以反制赵凛霍青。
拓拔瀚内心忍不住叫好。
虽然他也没办法完全信任赵熙,但两人利益一致,想必他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骗自己。
有挛鞮阿提拉的强兵从后方贯穿,再有赵熙的奇兵侧面包抄,而他大军压境。
这次不怕霍青和那小皇帝不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