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面的赵熙依旧满脸自信,眸中甚至隐隐含着期待。
江面上的风声呼啸,将他们的声音绞得粉碎,但是霍青知道,以赵熙的功力想要听清他们的对话并不难。
但是他却不见一丝惊慌。
这再次印证了霍青的猜测。
南风天,大雨时,滔天的浪头,并联的战船。
他根本是早有准备,火攻是他故意丢出的诱饵。
霍青环顾着周围的环境,他为了将赵熙的大军全部逼停的江中心的深水区,故意等他们无限靠近北岸后才姗姗来迟。
但这何尝不是趁了赵熙的心思。
在距离北岸不足百米的地方,在呼啸南风加持之下,想想那些无法被水彻底浇灭的火油,究竟是会先烧穿他们还是会先扑向自己呢?
思及此,霍青心神微定。
“公孙先生,火攻恐怕不行。”
他跟公孙羽细细的说了自己的顾虑。
公孙羽四目环顾后,眉头紧拧,神态微微失落道:“是我思虑不周了,不过,霍相,您既然已经想到这些,想必定有后招?”
霍青点头,“所以我还在等,而且皇上的意思也是尽量不要造太多杀戮,江夏毕竟也是汉人,如今杀戮太重,恐今后仇恨难消。”
公孙羽抬手抓住了霍青的手臂,“霍相,不能再等了,皇上他......”
可话还没说完,就被对面的叫嚣声打断了。
“呦,叽里咕噜说什么呢?到底打不打啊,你们不打我们可要动手了。”
“看不出来吗?瞅瞅这手拉手的,谈情说爱呢,不愧是收服蜀地两位大将的第一军师,原来就是这么收服的,哈哈哈哈哈哈......”
“爷们长得俏,就是有好处啊。”
灯火下,赵熙就那么静静看着他们,眸中跳跃的野心已经遮掩不住。
他盯着霍青,抬起手臂,“霍青,作为兄长我让了你两刻钟,如今就不再留情了。”
他的手挥下,江夏军们立即变换阵型,边缘战士持长枪,向蜀军展开进攻。
中间战士则以剑换弩,向更远处的霍家军发动攻击。
赵熙嘴角含笑,“说起来我那小弟确实有点本事,造出来的兵器一件比一件威风,只可惜这机要图纸还是藏不住啊。”
而霍青心中虽记挂着公孙羽没说完的话,但此时只能先低声道:“雷将军,让你的将士们泼火油,用火攻,但要注意边打边假装不敌的向北撤退,我的霍家军会前来接应。”
“是。”
他拱手应下,不放心的看了公孙羽一眼后,独自乘船,向自己的军队所在方向进发。
很快,水面上燃起大火,火势先在江夏军中蔓延。
但如霍青所料,赵熙那边早有准备,火势刚在船上蔓延,就被江夏军用早就准备好的草木灰、干土等东西扑灭。
与此同时,他们拿出沾了火油的箭身,直接向水面射击。
原本只是飘荡在水面上的火油瞬间被引燃,然后借着风势向北面驶来的霍家军扑过去。
赵熙看着这场面当真得意不已。
没想到自小便有神童之称的霍青也有败在他手上的一天。
痛快!
他眸光看向对面,恰好一个浪头打来,当水花消散时,却不见了霍青和公孙羽的人影。
*
船舱之内,公孙羽在霍青眼神的逼迫下不得不说出赵凛刻意隐瞒的实情。
在得知拓拔翰以狼奴百姓当肉墙之后,赵凛第一时间便去找到了同样在深宫中养伤的挛鞮稽粥。
为了拉近关系,赵凛特意让御膳房送了口味地道的马奶酒。
自己亲自端着酒壶酒杯颠颠跑到如风殿之后却是没寻到人。
直到小太监之路,才在园子里最高的假山上看到了人影。
他就那么形单影只的坐着,不言不语,一旁站着的朱雀也只是安静陪着。
看到赵凛身影后,朱雀从假山上一跃而下,向赵凛行礼。
赵凛端着酒壶不方便,只让他起身,问道:“这么久了,还是不愿意开口?”
朱雀面色沉痛的点头,“他只是不说,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痛的,他因为自己的父母痛恨着狼奴王庭,甚至痛恨着自己,但他是真的爱护自己的国家和百姓。”
“他那么用心的想要做一个对得起百姓的好王上,可最终居然是被自己的军队亲自赶下了王座,说不痛苦是假的。”
朱雀心情低落,“皇上,我曾经以为只要我不离不弃,永远爱着他,陪着他,两人相濡以沫度过余生就够了,可现在才发现,感情是治愈不了所有伤口的。”
赵凛努力腾出一只手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感情从来就不是生命的全部,朱雀,这其实是好事,他痛就代表还能治,而朕这里,恰好有药。”
“不过......
赵凛目测了一下假山的高度,磨着后槽牙将酒壶酒杯塞进了朱雀的怀里,恨恨道:“这么高,你们一个个都会飞的?还不快送朕上去。”
朱雀尴尬的摸了摸鼻尖,然后低声道:“皇上,得罪了。”
便一手环住赵凛的肩膀,几个跃起,将人带了上去。
可怜的赵凛还没从‘飞飞飞’中适应过来,就要在陡峭的假山上找平衡,万分庆幸最近还算勤快,跟着师父老人家勤学苦练,好歹平衡力明显见长。
等成功坐到挛鞮稽粥的身边后,他接过朱雀手里的酒壶酒杯,自顾自的倒了满杯,递到挛鞮稽粥面前,“来来来,花孔雀,尝尝这马奶酒,合不合你的口味。”
挛鞮稽粥侧过眸子,目光从酒杯移到他的脸上,定了几秒钟后,轻嗤一声,“埋汰谁呢,你自己长得也跟朵花儿似的。”
赵凛毫不客气的将酒杯塞进他手里,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。
抬手尝了一下,打了个激灵,“嘶,确实别有风味啊,看来得趁现在多囤一点,等狼奴变成白山国了,这么好的酒,可能就喝不到了。”
他含笑的眸子看向挛鞮稽粥,“是吧,亡国之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