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普车驶进猫儿胡同时,天边已经挂满了绚丽的晚霞。
王建军刚把车停稳,推开院门,就看见王母正站在院里的枣树下张望。
脸上带着未褪的焦急,那三个小家伙也知道去哪里了。
“建军,怎么样?
找到你大姨了吗?”
王母快步迎上来,抓住王建军的胳膊,连声问道。
王建军扶着母亲往屋里走,语气放缓:“找着了,劝回来了。
我刚刚已经把她们送回秦家村了,您就别担心了。”
王母听到这话,长长舒了一口气,眼眶却红了:
“回来了就好,回来了就好……
这大姐也是,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,还跟着两个孩子瞎折腾什么呀……
南方是那么好去的?
听说乱得很……”她絮絮叨叨地说着,既是后怕,也是心疼。
王建军看着母亲泛红的眼圈,知道她是真担心她这个姐姐。
虽然之前因为秦强秦壮的事,两家闹得不愉快。
母亲也对大姨一味护短的行为颇有微词,但真到了关键时刻,血脉亲情终究是割舍不掉的。
就像他明明不想管秦强那两兄弟的闲事儿,可一想到如果大姨出事。
他娘也跟着着急忙慌的样子……
“娘,事情过去了,您别多想。”
王建军扶着母亲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下,给她倒了杯水:
“大姨没事,就是跟着那两兄弟一直跑,回去歇歇就好了。”
王母接过水杯,却没有喝,只是捧着,叹了口气:
“唉,大姐这辈子……也是不容易。
年轻守寡,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,却没享过什么福。
没想到到了孙子辈,强子和壮子又这么不争气,还跟着他们……”
说罢,王母抬头看着王建军,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:
“建军,娘知道强子壮子不是东西,上次壮子还把瑶瑶……
娘想起来都后怕!
你赶他们走,做得对!
妈可以理解你、支持你。
可是……大姐她……她年纪大了,身边没个可靠的人照应,妈这心里……”
王建军明白母亲的意思。
她既不想违背儿子的决定,让那两个祸害再进门,又放心不下在乡下的姐姐。
事实证明,他大姨跟着那两个混账孙子只会越来越糟。
他沉吟片刻,心里那个模糊的想法逐渐清晰起来。
“娘,您放心,大姨我肯定不会不管。”
王建军的声音平静:“但秦强和秦壮,必须得受点教训,长点记性。
他们在村里惹的祸不小,人家不准他们回去。
我的意思是,让大姨暂时住在我们老宅里,小舅怎么都会照应她。
那秦强和秦壮两人是不能再留在村里了,也不能进城。”
“那……那让他们去哪儿?”
王母忧心忡忡。
王建军早已想好了安排:“我回头跟大舅他们商量一下。
在邻村或者公社找个地方,让他们先住下。
然后,给他们找个正经活计。是去修水库出劳力,还是去林场伐木。
总之得有人看着,干点实实在在的苦活累活,磨磨他们的性子!
不能再让他们游手好闲,惹是生非!
所有的工钱,直接交给小舅或者大舅,由他们负责给大姨送生活费。
这样既保证了大姨的生活,也断了那两个混账胡乱花钱、动歪心思的念想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母亲:“娘,您看这样行吗?
既安置了大姨,也没让那两个混蛋好过,更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来骚扰咱们家。”
王母仔细听着,觉得这确实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周全的办法了。
她点了点头,握住儿子的手:“建军,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……
就按你说的办吧。只要大姐生活有着落,平平安安的,娘就放心了。”
心头一件大事暂时落定,王建军这才有心思关注家里。
他左右看了看,院子里静悄悄的,不由好奇问道:
“娘,那几个小家伙呢?怎么回来这么久了也没见她们动静?”
这着实有些反常。
要知道,以前王建军只要出去一趟回来,人还没进门呢。
他那宝贝闺女就像装了雷达似的,总能第一时间发现。
然后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出来,嘴里喊着“爸爸”,一头扎进他怀里。
今天他都进屋半天了,居然都没见着那三个小身影。
王母刚刚还满脸忧愁。
一听到儿子问起她那几个宝贝孙女,脸上立刻阴转晴。
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:“你说她们仨啊?在里头‘忙’着呢!
瑶瑶今天不是瞧着精神头不太足嘛。
你那闺女和菲菲,正在里屋给瑶瑶‘看病’呢!”
王建军看着母亲脸上那混合着宠爱和好笑的表情,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。
这几个小丫头,肯定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了。
他无奈地摇摇头,起身往小靖雯和菲菲常住的那间厢房走去。
心里还惦记着瑶瑶——
自从上次被秦壮那混账关过后院仓库,虽然身体没受伤。
因为他长期在家里用的水里兑空间灵泉水,家里众人都很好。
尤其是几个小家伙几乎不生病,脸色也总是红润润的。
但他总担心会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。今天精神不济,莫非……
他刚走到门口,还没进去,就听见里面传来菲菲特有的大嗓门。
还有小靖雯不服气地跟她争辩的声音,中间还夹杂着瑶瑶细声细气的嘟囔。
“该我听了!我现在是医生!”这是小靖雯的声音,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。
“我才是!我最大!而且我的听诊器比你的像!”菲菲毫不示弱。
“我的像!我的这个是……是金属的!”(其实是个掉了漆的旧铁皮玩具)
“我的橡胶管长!”
“……”
王建军听着这童言稚语的争吵,心里那点担忧稍微散去一些。
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,里面的景象让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。
只见房间中央的木板床上,瑶瑶正乖乖地躺着。
身上还盖着一条小薄毯子,只露出一个小脑袋,大眼睛乌溜溜地转着。
看着站在床边的两个医生姐姐。
而这两位“医生”,打扮也很新潮。
菲菲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件不知是哪个大人淘汰下来的、洗得发白的旧蓝色外套,套在她小小的身子上。
袖子长得直接拖到了膝盖,下摆也快垂到地面了。
她脖子上挂着一个用细绳系着的、木头削的听诊器头。
这应该是她爷爷给她做的,这老爷子就喜欢给小家伙们做些好玩儿的。
手里还郑重其事地举着一个棕色的、大概有她小臂那么长的玻璃针管!
那是1967年比较常见的款式,针筒是玻璃的,针头是金属。
需要煮沸消毒重复使用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翻出来的。
好在针头似乎已经不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