菲欧娜第一时间解读木牌上的内容,严肃道:
“光是献上祭品还不够,得打开圣所才能算是完成了整个仪式。”
爱丽丝若有所思,道:“圣所…神明的居住之处吗?”
“奇怪,在‘献上’和‘祭品’这两个词中间,有一段被抹去的描述。看来普通的祭品不够,要特定的祭品,才能打开神明的圣所。”
爱丽丝眉头紧锁,不住摇头,
“可是湖景村定义的祭品……毫无人道,有没有其他的办法?”
菲欧娜沉吟片刻,说:
“门之钥的力量被严重压制,我们只能走献祭的途径了。”
“妇女与儿童只是世俗人眼中的珍稀祭品,是一种刻板印象。在神秘学上,能献上去讨神明欢心的东西有很多。”
“譬如丢弃了信仰,意图远离神明的叛逃者,还有敌对势力的异教徒。”
菲欧娜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垂下,没有去看爱丽丝,只是嘴上接着道,
“我们之前讨论过,传闻中黄衣之主会偏爱才思敏捷,灵感充沛的人。祂可能对戏剧这种文艺作品感兴趣,格外有趣而携带了黄印的故事,或许也能够让祂打开圣所。”
“除去这些,尘世的一切对祂来说都索然无味,献祭其他的跟往神明怀里塞垃圾没区别。”
菲欧娜的话,让爱丽丝顺着思考下去,“有趣的故事…类似湖景之径那样的吗?”
菲欧娜不确定。
她们在商量祭品的种类选择,另一边,前后排成一队的所有人终于尽数登上了小岛。
卢基诺离开湖中小径的下一秒,那路消失了。
被压低的惊呼声很快就消失,所有人都明白,唯有完成祭祀,大雾散去后,那条小径才会重新出现。
卢基诺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湖面,说:“是骨头。”
双手被捆的亚瑟没有寄人篱下的卑微,神情自如的跟他攀谈:
“迪鲁西教授,您刚刚在说什么?”
“没什么,不过是我研究明白了这条路是由什么构成的。”
卢基诺回应道,
“可能在不同人的视角,这路是不同的。我刚踩上来的时候,还以为自己一脚踏进了某个过度湿润的草丛。”
“一直到了这,在那条路消失的时候,我才看清楚——原来搭成这条路的是一具又一具连在一起的浮尸啊。”
“溺毙者的白骨搭建的路,怪不得一路上都听到他们在复述生前的事。”
亚瑟打了个哆嗦,神情惊恐。
卢基诺自顾自道:
“太好了,我们听到的那些话有着来源,我对他们提到的,少女颈侧的赘生物还蛮感兴趣的。”
亚瑟头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,呆呆张着嘴。
“几位在聊什么呢?”
爱丽丝回头招呼他们,
“不要长时间的停留在水边。吉尔曼小姐说精神上的侵蚀是不知不觉的,说不定你们就恍惚地掉进了湖里。”
亚瑟如释重负,连忙举手晃了晃手上的绳子。
他手腕已经被勒到边缘发紫,指尖冷的像几块削尖了的冰。
卢基诺抬手,帮他稍微松一松捆缚的力度,抓着绳子和亚瑟一起走向爱丽丝。
只有迈尔斯没动,反而半跪在湖边,凝望着那幽深如墨的湖面。
他太缄默,不曾告诉其他人,他听到的湖中声音不太一样。
每个人都在湖中听到了他们想要了解的事。
爱丽丝专注在湖景村的发展历程上,菲欧娜察觉到神明的蛛丝马迹,亚瑟听着祭典演变成祭祀的过程……
卢基诺更是对每一样都好奇,孜孜不倦的吸收所有新鲜的事。
迈尔斯对这些都不关注。
比起村民与信徒的疯狂,他逐渐在湖中听到了一段清晰的浅声和歌,像是女人临窗照水,独自哼唱。
湖上的路越走到最后,那声音就越为凄怆,夹杂着一缕缕无法排解的恨与愁。
搭路的累累旧衣袍,有没有一袭繁复而华丽的振袖?
这原本只有日本未婚女性才穿的衣服,是艺伎常用的表演服装。
只要想到这个词,迈尔斯就能联想起长长的,宛如金鱼尾翼的曳尾,还有刺有金线的腰带,打着与振袖相得益彰的太鼓结。
明明已经走到了岸上,那些声音也已经远去,迈尔斯反而更加恍惚。
他凝视着,凝视着面前漆黑的水,仿佛看到一张雪白的美人面,正在缓缓地浮上来。
这让迈尔斯前倾身子,俯下去……
“我天啊,唐纳德先生您在做什么?”
亚瑟发现人数不对,一转头,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。
迈尔斯半个身子探出,几乎要一头栽进水里了。
卢基诺把绳子一扔,快速冲过去拽住迈尔斯。
他无意中一瞥,发现湖水中似乎也生出了无数散发着黑气的枯瘦手臂,正徒劳抓着,企图把即将到手的猎物拽下去。
哗啦——
巨大的水花炸起,一道转瞬即过的漂亮鱼尾甩散湖中的异象,顺便给两位男士来了个猝不及防的透心凉。
迈尔斯猛然一个激灵,大口大口呛咳起来。卢基诺则第一时间闭上了眼和嘴巴,防止摄入那些散发着不明腥臭气息的水液。
“我,我……”
迈尔斯抓了抓头发,嗓子有些哑,
“我好像在湖中看到了她,是的,我可以确定了。”
“她被沉到了这片湖里,她的脚下全是青黑色的水流……”
卢基诺可没有温柔劝人,慢慢开导的耐心。
他无情道:“我只看到刚才湖里出现了一群怪物,黑黑瘦瘦的,你是怎么把它们看成她的?”
望着茫然若失的迈尔斯,卢基诺嘀咕,
“人类啊,真的是非常容易被激素所控制。一上头,就喊着什么爱啊恨啊原谅与不原谅的,做出一大堆比动物还冲动的事。”
卢基诺损完人,还不忘看一眼他手臂上那些撑出血肉的鳞片,欣赏着泛着幽光的自然美感。
迈尔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,平复着急促的呼吸,道:“抱歉,是我太轻易被吸引了。”
他捂着又开始发烫的肩膀,直起身。
确认湖边没有闹出大事后,爱丽丝踮起脚,取下挂在船桨上的矿灯,端详着底部的刻字。
“这个矿灯出自闪金石窟。”
爱丽丝对所有人道,
“那里……出过一场很大的矿难,现在已经荒废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