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带着沁人的冷意,荷叶摇摆,如泣如诉。
“阿芷。”
尹决明的声音冷冽,那双紧紧盯着白芷漆黑的双眸仿佛要将人吞噬。
“此处再无他人,你在怕什么?我只需要一个答案。”
“跟我回家。”
夜色寂静,唯有风声依旧。
尹决明没能等到他想要的答案。
身侧的双手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,终于将那即将喷涌而出的疯魔与愤怒压了下去。
他收敛了神色,半跪在白芷的轮椅前,将那只苍白消瘦而冰冷的手握在掌心。
白芷想要撤手,却被他强硬的力道禁锢着,尹决明抬头看向他,另一只手抚摸上他的脸颊。
白芷偏头躲过,尹决明眸中一暗,忽的欺身而上,吻上那微凉的唇瓣。
不似之前的温柔,带着一丝愤怒与凶狠,仿佛要将眼前人吞入腹中。
唇瓣被咬得发疼,白芷推不开他,也不想推开,他任由尹决明以这样的方式发泄怒火。
直到快要窒息,尹决明终于放过了他。
白芷靠在轮椅上喘息,苍白的脸色泛着微薄的潮红,他的脑子还有些混沌,却忽觉脖颈处骤然一凉。
今日要进宫参加晚宴,他知道定然会与尹恬见面,夏青说他脖颈处的掐痕有些明显,为了遮挡,他特意穿了件衣领高一些的衣裳,只要他不抬头,便也看不到那痕迹。
但此刻脖颈处的扣子被人解开,贴着皮肤的衣领被一点点剥开。
白芷感受到凉意灌入猛地惊醒,脸色都变了。
“你做什么!”
他挣扎着想要推开他,却反被尹决明抓住两只手扣在一起,下巴被人抬起,尹决明的视线从他脖颈上的掐痕处上移,看着他神色慌乱,心中的气忽的散了大半。
他低头在白芷唇瓣轻啄了一下,带着些恶劣的笑意,“此刻所有人都在麟德殿,夜黑风高,美人在前,你说,我还能做什么?”
尹决明贴着白芷耳边,蛊惑般幽幽说道,“阿芷,我可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。”
白芷双眼陡然瞪大,可他眼前只有一片漆黑,根本就看不到尹决明那逗弄的恶劣笑意。
夏清带他来时跟他说过,这里是御花园湖边的凉亭,离麟德殿有一段距离,的确无人会在此处。
难不成因为他的隐瞒激怒了尹恬,让他想在此处……
白芷不敢想,他并非不愿意与尹恬做那事,若做那事能消除尹恬的怒火他求之不得,可怎么能如此草率地就在这种地方?
若是以前,他绝不会让自己受这等委屈。
如今,如今……
白芷心尖发颤,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度复杂的恐慌里。
他看不见,也无法从尹恬的神色里看出他是否还在恨着他。
难过的情绪难以掩盖,他不愿尹恬再对他生恨,当初是他悄悄离开,如今依然是他不愿与他相认,他怒也是应该的。
白芷垂下眼睫,忽地放弃了挣扎,如果这样能让他消了怒火,那么他愿意……
可惜他还是不够了解尹决明对他的爱,那人将他当做至宝,知他受苦疼得心脉受损,当初同床共枕,那人憋着大冷天冲凉水也要顾及他的身体不肯动他。
如今尹决明既知所有真相,知他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他尹决明,他恨不能时间倒流让他替白芷承受一切苦难,又怎会在这冷风中强迫他做那种事?
可惜,他什么都不知道,甚至不敢想尹决明还能够如当初那般喜欢他。
冰凉的触感打断了他的难过与消沉,白芷一愣,感受着脖颈间冰冰凉凉,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尹恬是在给他涂药。
也反应过来,便也狠狠松了一口气,尹决明之前那些话就是故意在吓唬他。
白芷抿着唇,神色微恼,他怎能这般……
涂了药,尹决明打量着白芷恼怒又隐忍的神色,心情极好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。
好想将他带回去藏起来,藏到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,谁也见不到谁也不能见。
尹决明在心中邪恶地想着。
但手上动作还算老实,他将装着药膏的小瓷瓶塞到白芷手中,声音还算温和,“这是我找苗齐白拿的活血散瘀的药膏,昨夜是我鲁莽,等回了家,你想怎么还回来都可以。”
他将滑落到膝盖的外衫拉上来重新盖在白芷身上,又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,温和中带着些警告,“阿芷,不要答应和亲,你只能嫁给我。”
“若你再惹我生气我便将你绑起来。”
说罢,他根本不给白芷反应的时间,大步离开了凉亭。
池中荷叶依旧随风簌簌摇曳,那条赤练王蛇却并未离去。
夏清带着干净衣裳过来时尹决明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。
白芷将那罐小瓷瓶塞进衣袖,身上盖着的衣裳带着尹决明的气息,他不舍得扔掉。
因此夏清过来时便瞧见白芷昏昏欲睡地坐在轮椅里,身上盖着的一件不知哪儿来的衣裳。
那衣裳瞧着有些眼熟,他颦了颦眉,正要将白芷叫醒,忽的注意到他有些红肿的唇。
微微一怔,便很快明白过来了,也想起来这衣裳他似乎在晚会上见尹决明穿过。
白芷不愿与尹决明见面,却没想那人自己跟了过来,也不知他们之间说开没有。
正要叫醒白芷问问,白芷却听到动静自己醒了过来,“夏清?”
“是我。”夏清应声,“你刚才……”
“咳咳……”
白芷用咳嗽声打断夏清,说道,“你将衣服取来了?带我去换吧。”
夏清盯着他的神色,很快反应过来,笑着将衣裳放在他腿上,转身推着他的轮椅出凉亭。
“过来时天太黑有些不认路,时间耽搁了一会儿,等急了吧!我这就带你去换。”
回到大殿时,宴会正进行到高潮,各位官家小姐们正轮番展示才艺。
夏清推着白芷回到位置上,拓跋烈便看了过来,“怎么去了这么久?”
“我们去御花园逛了一圈。”夏清安顿好白芷,笑眯眯地为拓跋烈斟酒,语气颇为遗憾,“可惜天色太暗,听人说南楚御花园这个季节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。”
拓跋烈听后面色倒是没怎么变,只是说道,“我们在南楚会待一段时间,你想去御花园,过了这几日,我便同南楚皇帝说一声,你白日里去看,不光是御花园,这京州城内外多的是风景秀丽之地,到时候我带你都去走一遍。”
夏清大喜,“当真?”
拓跋烈瞧着他的笑容,冰冷的眸子融化出一丝暖意,“自然。”
夏清又为拓跋烈添了几杯酒,说话间不动声色地看了对面一眼,尹决明不在。
席间拓跋烈与慕容翊说起了两国谈和之事,众人竖起耳朵听,然而两人却并未说到主要内容,来来回回都有是些场面话。
在座诸位听得那是一个抓耳挠腮。
最后还是有人忍不住当众提出质疑,逼问拓跋烈此行阴谋。
慕容翊当场黑脸,拓跋烈反而格外淡定,对众人的怀疑和抵触,他也只是端起酒杯向慕容翊示意,说道,“谈和一事不着急,本太子可以给诸位时间慢慢商议,我等此番前来南楚,一是与南楚谈和,二嘛,便是为南楚新帝贺寿,谈和之事,待皇帝陛下寿辰之后再商谈也不迟。”
他这般不慌不忙的模样倒是让众人噎住了,再说下去,显得这谈和一事他们多积极似的。
本来他们就不赞成两国谈和,拓跋烈既要拖到一月后皇帝寿辰之后,他们自然也乐意,正好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赞成谈和,若真谈和他们又该提出些什么条件,能得哪些好处。
一时间,众人便也偃旗息鼓坐回了自己位置上。
慕容翊脸色也有所缓和,他与拓跋烈共饮两杯,便笑着看向下首,笑道,“谈和一事慢慢来,和亲一事倒是可以先定下,拓跋太子意下如何?”
“自是甚好。”拓跋烈视线扫过大殿,在诸位南楚大臣及家眷紧张的神色间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。
诸位“贵女”此刻已经明白她们今夜被带来参加宫宴的真正目的,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。
拓跋烈目光转换间落在身侧的位置,“月儿这下可是要高兴了。”
拓跋月妩媚一笑,起身向着上首行了一礼,“月儿愿与南楚和亲促进两国和平,但月儿早先便已因尹总督在战场的骁勇英姿而倾心,月儿愿意嫁与尹总督,还望皇帝陛下为我们赐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