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笑容不变,轻轻颔首,“正是这个理。男女之间的事情,由他们自己做主最好,其他人也只能从旁帮衬一二。”
她语气温和,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轩哥儿,和不远处正试图用一根小树枝去够海棠花上蝴蝶的顾清辰。
“说起来,太子今日也难得出来散散心,轩哥儿和清辰与他年岁相仿,倒可以一处玩耍。”苏晚提议道。
楚若涵正要应下,叮嘱清辰几句,却见那边异变突生。
也不知是谁先招惹了谁,太子也不知何时凑到了顾清辰身边,两人似乎为了那只在花间飞舞的蝴蝶起了争执。
太子伸手指着蝴蝶,说了句什么,顾清辰却不依,小身子一挡,不让他靠近。
太子许是平日里被人奉承惯了,见状有些不悦,小脸一板,伸手便去推顾清辰。
顾清辰哪里是肯吃亏的主儿?
她被太子一推,踉跄了半步,小牛脾气当即就上来了。
“你敢推我!”她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,小拳头一攥,竟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太子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挥了过去!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虽然力道不算太重,却也结结实实。
太子被打懵了,先是一愣,随即“哇”的一声,石破天惊地哭了出来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。
这一下,可捅了马蜂窝!
周围的宫女太监们瞬间慌了神,呼啦啦围了上来,却又不敢轻易碰触太子。
“太子殿下!”
“哎哟,这可怎么好!”
楚若涵只觉得眼前一黑,差点没晕过去。
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,一把拉开还想再补一拳的顾清辰,将其紧紧按在怀里。
“清辰!”她又气又急,声音都有些发颤。
她连忙转向哭得撕心裂肺的太子,又看向闻声快步走来的苏晚,屈膝便要请罪。
“皇后娘娘,臣妇教女无方,惊扰了太子殿下,请娘娘责罚!”
苏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,但很快镇定下来。
她先是示意宫人安抚太子,随即扶起楚若涵,脸上虽有几分无奈,却并无太多怒意。
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,太子抹着眼泪,抽抽噎噎地指着被楚若涵按住的顾清辰,带着哭腔,声音却异常响亮。
“母后!她……她好厉害!比太傅教的武艺还厉害!”
他被打的小脸蛋红扑扑的,眼睛里却闪着一种奇异的光彩,竟带着几分……崇拜?
苏晚先是一怔,随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。
她俯下身,温柔地替太子擦了擦眼泪,温言安抚道:“好了好了,安儿不哭了。”
“你是男子汉,这点小伤算什么?”
又对楚若涵道:“若涵姐姐,快别这么说。小孩子家在一处玩耍,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。”
“太子皮实着呢,清辰这孩子,也是率真可爱。”
她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,言语间巧妙地将一场可能引发的风波化解于无形。
楚若涵心中却是五味杂陈,又是后怕,又是无奈。
她看着自家女儿那副不知天高地厚、有些得意洋洋的小脸,再看看太子那副混合着委屈,与崇拜的古怪神情,
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顾清辰这无法无天的性子,实在令人头疼。
让她学琴棋书画、女红刺绣,她一窍不通,坐都坐不住。
偏偏对舞刀弄枪,爬树掏鸟窝这些事情兴致高昂,大字不识几个,闯祸的本事却是一等一。
偏生顾君泽还总说:“女儿家,随性些好,不必拘束太多。”
如今看来,这随性,怕是随过了头。
混乱之中,楚若涵眼角余光瞥见,不远处的海棠树下。
林星瑶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这边,特别是盯着顾清辰的目光,带着一种深究,让她心头莫名地感到一丝不安。
就在楚若涵暗自头痛,思量着回去后该如何跟顾君泽“商议”一下女儿的教育问题时,一道带着明显不满的声音,却依旧清晰地传了过来。
是老雍王妃,她见太子被打,脸色本就铁青。
此刻对着身边的几位宗室命妇低声抱怨道:“镇国公府的家教,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。这般粗野无礼的女孩儿,将来谁家敢娶?”
这话语虽轻,却一字不落地,恰好飘进了楚若涵的耳朵里。
楚若涵缓缓直起身子,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雍王妃,只是低头,温柔地替怀中的女儿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。
那双小拳头还攥着,小脸上满是倔强和不服气。
御花园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镇国公夫人身上,等着看她如何应对这场难堪。
老雍王妃见她不语,只当她是心虚理亏,嘴角的冷笑愈发明显,又轻哼了一声,满是不屑。
就在这时,楚若涵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,目光平静地迎上了老雍王妃。
她的脸上没有怒气,甚至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,但这笑意却未达眼底,反而像冬日湖面上的薄冰,寒意逼人。
“雍王妃娘娘说笑了。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“为人父母,谁不盼着自家孩子天真烂漫,率性而为?总好过小小年纪,就学会了阳奉阴违,当面一套,背后一套。”
这话一出,好几位夫人脸色都微微变了。
老雍王妃的面色更是瞬间沉了下去,这话听着,怎么都像是在指桑骂槐。
楚若涵仿佛未曾察觉,依旧不疾不徐地说道:“至于王妃娘娘担心的,将来谁家敢娶……”
她顿了顿,抬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,动作轻柔,眼神却锐利如刀,直直地看向老雍王妃。
“臣妇倒是不曾为此事忧心。我镇国公府的女儿,金枝玉叶,自是千娇百宠地养大,断没有为了嫁人,就委屈自己去迎合旁人的道理。”
“将来,她若是遇上了情投意合的君子,那人品行端正,值得托付,我镇国公府自会为她招婿上门,往后夫妻和睦,膝下承欢,岂不美哉?”
她的声音陡然一扬,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与傲然。
“若是遇不上,我镇国公府,难道还养不起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吗?”
“说到底,这都是我们镇国公府的家事,就不劳王妃娘娘您,替我们清辰费心了。”
一番话说完,掷地有声。
整个御花园,静得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都被楚若涵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目瞪口呆。
招婿上门?
那不都是些没有儿子的商户人家才会做的事吗?
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小姐,竟然要招婿?
这简直是闻所未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