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拆迁办办公室内,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。
烟雾缭绕中,几个负责人眉头紧锁,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。
说什么?
此时他们还能说什么?
自打改开开始,自打鹏城作为全国重点发展城市,他们鹏城拆迁办就没这么丢过脸!
即使是最开始群众们都不接受和理解拆迁的时候,拆迁办劝人拆迁,感觉也没有像今天这种局面这么难办过。
他们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,那帮摆摊的竟然也能理直气壮的找他们要拆迁补偿。
特么的,拆迁跟那帮没铺子的人有什么关系?!
还有最要命的就是那个,开服装厂的廖永明。
好端端的,他怎么就非得把服装厂开在繁华街道上了?
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,竟然还给他通过了营业执照。
这不是给他们拆迁办找麻烦嘛!
服装厂还是一家那么能赚外汇的服装厂,这让他们拆迁办怎么赔拆迁补偿款?
哪怕只按廖永明刚才展示的订单和账本来计算,估计仅这一笔拆迁补偿,就能直接将他们拆迁办的准备金掏空。
“奶奶的!”
也不知是谁,突然小声骂了一句。
而这句话也终于打破了,拆迁办办公室此时的沉寂。
“难啊,这回这事太难了!”拆迁办张同志重重叹了口气。
“商户和那帮没事找事的摆摊的就先不说了。
光这一个廖永明,咱们就根本没法解决。
只要他的问题解决不了,这次的拆迁任务,咱们就别想完成。”
“是啊,”另一位拆迁办的同事接话道,声音里同样充满了无力感。
“刚才咱们已经核算过好几遍了。
如果廖永明报的数据属实。
就算只按他今年的效益来算,五倍赔偿给出来,绝对远超咱们这块拆迁区域的整个拆迁预算上限。
这根本就不是咱们鹏城拆迁办能赔得起的数目!
赔不起,他就不搬。
他不搬,这次的拆迁任务就别想完成。
这……这简直就是个死结!”
众人纷纷点头,愁云惨雾依旧笼罩着整个拆迁办。
“唉,而且就算咱们拆迁想把廖永明甩开都不行。
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,不仅把服装厂开在迎春路上。
而且几乎半条迎春路的铺子,还都在他手里。
要不是廖永明的服装厂真赚钱,我都有理由怀疑,他买半条街的铺子就是为了等今天拆迁,等着拿巨额补偿款!”
如今提起廖永明这三个字,拆迁办里每一个人都咬牙切齿。
看来迎春路拆迁的问题,他们暂时是没办法解决了。
但张同志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,而且这个问题还必须立刻马上就要向上头申请执行。
那就是从今往后,全国任何地方,不管是位于什么位置的商铺,都不能用来开厂子!
廖永明给他们出的这个难题,今后绝不允许出现在其他任何人身上!
“对对对,这种情况必须让上面予以重视。
还有,干脆这事咱们就直接这么上报吧。
让上头想想,怎么劝说这个廖永明,到时候上头怎么说,咱们就怎么执行。”
可拆迁办的人没想到,仅仅过了一天,这个问题就又被打回到拆迁办。
上头没有给出任何明确指示,他们对此同样感觉万分棘手。
只是拆迁办被告知,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想出办法,务必让廖永明同意拆迁,而且还得将拆迁补偿标准降到最低。
这……
这简直难为死拆迁办的同志们了。
“要不……”角落里一个年轻些的同志尝试提出建议,“要不咱们试试,这事能不能找人帮忙解决?”
找人?
这种事能找谁帮忙?
连上头都束手无策,他们还能找谁帮忙?
“领导,你看这事咱们能不能请北方的拆迁办同志来帮帮忙?”
“北方的拆迁办?”
“对呀!
这两天我查了查廖永明的情况,发现他是北方h省的人。
你说有没有可能,是因为他们北方人和咱们南方人的想法、做法不一样,所以才如此难办?
最起码在廖永明来鹏城之前,咱们南方人就从来没有人会拿商铺开厂子的。
而且你们还记得吗,前年那个被全国表彰,让咱们所有拆迁办人员要学习的那个叫林兴海的先进同志,他就是北方的,而且也是h省的。
你们说,咱们都是鹏城人,或许因为南北差异等种种问题,跟廖永明沟通很难。
那同是北方h省人的林兴海同志,是不是就能跟廖永明好好沟通沟通了?
说不定经林兴海同志沟通过后,廖永明就能同意降低补偿标准拆迁呢?
再说了,那个林兴海同志不是对拆迁沟通很有心得吗。
我记得他还做过分享报告,总结出好几条沟通方法,还提到什么心理战术……”
“对呀!”
张同志忽然一拍大腿,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。
拆迁办其他同志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么干的好处。
这事,还真就得这么办!
反正他们鹏城拆迁办,是彻底拿廖永明没办法了。
那不如就请林兴海同志来解决。
如果林兴海同志成功了,那他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虚心学习。
万一要是林兴海同志也沟通失败了。
那这事可就没他们拆迁办的责任了。
到时候廖永明这个烫手山芋,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扔回给上头了。
“好好好,这事就这么办!”
张同志立刻给上头打申请外援的报告,上头也很快就通过了。
并且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,鹏城拆迁办根本没跟林兴海说,让他来鹏城是为了解决这么一件难事的。
林兴海得到的通知就是,让他来东广省参加拆迁沟通方面的经验、心得交流活动。
只不过第一站就是鹏城而已。
对于经常出差,到处去交流心得的林兴海来说,这次任务最让他和廖家人高兴。
廖家所有人都准备了不少家乡的吃的用的,让林兴海给廖永明带过去。
几天后,当鹏城拆迁办的张同志带着同事们,来鹏城火车站接林兴海的时候。
众人就看见,林兴海就跟个逃难的人似的,背着两个大大的鼓鼓囊囊的编织袋,走下了火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