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漠的夜晚,月华如水,倾泻在无垠的草原之上,泛起一层清冷的银辉。
万籁俱寂,唯有偶尔掠过的夜枭发出几声凄厉的啼鸣,以及狼嚎之声,更添了几分荒寒与神秘。
就在这片死寂之中,郭靖的帐篷帘幕忽然无声地一动,一道矫健的身形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闪出。
月光下,依稀可见那是个少年,身形虽尚未完全长成,却已透着一股沉稳厚实之感,正是郭靖。
他似乎对周遭环境极为熟悉,脚步轻盈,落地无声,没有惊动任何人,便如一道青烟,朝着远方漆黑的夜幕疾驰而去,很快便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,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。
他却不知,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,营地中另外七座帐篷,几乎是同一时间,也各自有黑影闪出。
这七道人影,或高或矮,或胖或瘦,身法各异,却同样迅捷如电,显然都是江湖上的好手。
他们正是江南七怪——飞天蝙蝠柯镇恶、妙手书生朱聪、马王神韩宝驹、南山樵子南希仁、笑弥陀张阿生、闹市侠隐全金发、越女剑韩小莹。
七人目光锐利,牢牢锁定着郭靖远去的方向,彼此间无需言语,一个眼神交汇,便已心意相通,展开轻功,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。
他们的动作更加隐蔽,如同暗夜中的猎手,既怕跟丢了目标,又不想被前方的郭靖察觉。
大漠之夜,沙丘起伏,夜色浓重如墨。郭靖的身影在前方时隐时现,江南七怪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,衔尾疾追。
柯镇恶虽目不能视,但他耳力超绝,风中的脚步声、衣袂破风声,甚至远处沙粒滚动的细微声响,都逃不过他的耳朵,他如同七人的眼睛,不时低声提醒着同伴方向和距离的变化。
“三弟,左边沙丘后,注意脚下。”
“七妹,放慢些,前面有段风口,莫要被风沙声盖过了动静。”
朱聪则机警地观察着四周,韩宝驹的马术虽在此刻无用武之地。
但他的轻功底子亦是不俗,南希仁沉默寡言,却始终紧跟队伍。
张阿生魁梧的身材在夜色中并不占优,却也咬牙坚持,全金发身形灵活,如同鬼魅般在沙砾间穿梭。
然而,郭靖今夜的去向似乎比往常更加偏僻,他一路向西,穿过几处平日里罕有人至的低矮丘陵。
夜风吹拂,卷起地上的沙尘,视线变得越发模糊。
突然,前方郭靖的身影拐过一道巨大的沙梁,等江南七怪紧随其后绕过沙梁时,眼前却空空如也!
“人呢?”韩宝驹压低声音,有些焦急。
柯镇恶侧耳倾听,眉头紧锁:“奇怪,风太大,刚才似乎听到有急促的呼吸声和……几声怪异的兽吼?不对,又像是人声,被风吹散了。”
朱聪四下打量,月光下沙丘连绵,并无明显的藏身之处:“他身法没理由突然变得这么快,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有人接应?”全金发接口道。
七怪心中都是一沉,郭靖这孩子虽然憨厚,但性子执拗,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他年少无知,被什么旁门左道之人引诱。
“分头找!保持联系!”柯镇恶当机立断。
七人立刻分散开来,在附近仔细搜索。柯镇恶凭借听觉,韩小莹眼尖,朱聪心思缜密,其他人也各展所能。
就在这时,韩小莹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呼哨,示意同伴。
众人迅速聚拢过去,只见韩小莹指向不远处一片稀疏的、半枯的沙棘丛。
冷月如霜,清辉透过稀疏的沙棘丛,在黄沙大漠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。
光影交错间,几行杂乱的脚印赫然映入眼帘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“这脚印……”南希仁目光凝重,沉声道,他那平日里沉稳的嗓音此刻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。
“你们看,若非月光恰好照在此处,几乎不可见。”
“能在松软的沙地上留下如此浅淡的足迹,来人轻功极高,内力更是深不可测。”
柯镇恶虽目不能视,听觉与嗅觉却远超常人。
他俯身,枯瘦的手指在沙地上细细摸索片刻,感受着那深浅不一的纹理,随即又将手指凑到鼻尖,微微抽动。
一股淡淡的、却异常熟悉的气息钻入鼻腔,他的脸色骤然剧变,独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与愤怒:“是血腥味!很淡,但错不了!”
“还有一种……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,混杂着……混杂着死人骨头腐烂的味道!”
这股气味,如同附骨之蛆,让他瞬间想起了多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。
几人闻言,心头皆是一凛,不再多言,循着那若有若无的腐臭与血腥味,加快了脚步。
七人施展轻功,在沙丘间穿梭,不多时,前方地势渐高,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丘出现在眼前。
腐臭与血腥味,正是从那山丘顶上飘来。
片刻之后,江南七怪,已然登临山顶。
山顶之上,并非想象中的空旷,而是覆盖着一片稀疏的草丛。
借着惨淡的月光,众人赫然发现,草丛之中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!
这些尸体姿态各异,有的圆睁双目,面露惊恐;有的露出狠厉之色,仿佛要拼命似的。
一股浓重的血腥与腐臭混合在一起,直冲云霄,令人几欲作呕。
除了柯镇恶因目盲留在原地,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外。
朱聪、韩宝驹、南希仁、张阿生、全金发、韩小莹六人连忙上前,小心翼翼地查看。
他们屏住呼吸,仔细检查着每一具尸体的伤口。
朱聪用他那惯会偷鸡摸狗的手指,轻轻拨开一具尸体额前的乱发;
韩宝驹则俯身查看死者的手掌;南希仁面色沉痛地翻看着尸体的衣着……
不多时,六人面色凝重地回到柯镇恶身边,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震惊与愤怒。
韩小莹年纪最轻,心肠也最软,此刻她眼圈微红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率先开口对柯镇恶说道:“大哥,这些死去的人……死状都极为凄惨。”
“我们仔细检查过了,大多数人都是头颅之上有五个细小的窟窿,排列整齐,深浅一致。”
她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,似乎在平复内心的激荡,继续道:“我们比对了一下,那窟窿的间距和大小,分明……分明就是人的五指插入头颅所致!”
“下手之狠辣,力道之刚猛,简直闻所未闻!”
此言一出,山顶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用五指插入头颅杀人?这是何等歹毒残酷的手段!
朱聪捻着自己的山羊胡,脸色铁青:“不错,我检查的几具尸体也是如此。”
“头骨坚硬,能以五指洞穿,这份指力……世间罕有。”
韩宝驹也接口道:“而且,这些尸体身上除了头部这致命一击外,再无其他明显伤痕,可见凶手出手之快,之准,一击毙命!”
柯镇恶原本就阴沉的脸色,此刻更是如同锅底一般漆黑。
他独眼中怒火熊熊燃烧,双拳紧握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那腐臭与骨头的味道,那五指穿颅的狠辣手法……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,在这一刻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。
“是他们!一定是他们!”柯镇恶的声音嘶哑而颤抖,充满了刻骨的仇恨,“这腐臭的骨头味,这阴毒的五指穿颅……除了那两个叛徒贼子,还能有谁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