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到李秋水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毫不犹豫,直接冲入了前方那片看似平平无奇,实则诡异莫测的阵法之中。
游坦之站在远处,不禁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,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。
他那双因修炼《易筋经》而略有变化的眸子,紧紧盯着阵法入口处那一闪而逝的白影,低声喃喃道:“李前辈她……她就这么直接进去了?”
“这阵法变幻莫测,丁春秋那老贼奸猾狡诈,万一他在阵法之内设下什么歹毒埋伏,或是布下了更为厉害的杀阵,那可如何是好?”
他虽是担忧,但语气中也带着一丝对李秋水实力的敬畏,只是这份敬畏被对丁春秋的忌惮稍稍压过。
毕竟,丁春秋的“化功大法”和各种毒术,早已是武林中人人闻之色变的存在。
听到游坦之这番话,李沧海那张清冷孤傲的脸上,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。
她的目光同样投向阵法,眼神却比游坦之要复杂得多,有不屑,有嘲讽,更有一丝深藏的……快意?
“呵,”一声轻嗤,如冰珠落玉盘,清冽而带着几分讥诮,“游公子倒是好心。”
“只是,你也不看看这阵法是谁布置的。”
“本姑娘亲手布下的迷魂大阵,岂是那丁春秋这等只知玩弄毒术、心术不正的卑鄙小人能够轻易破解,甚至反过来用作埋伏之地的?”
李沧海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。
她顿了顿,纤手拢了拢耳边的一缕青丝,眼神变得更加冷冽:“这阵法,困敌之能极强,又不小心误入阵法,就算穷极一生或许都找不出出口。”
丁春秋看似势大,走到一处地方便前呼后拥,一副天老大地老二的模样。
她说到这里,语气中充满了对丁春秋的鄙夷:“结果如何?还不是一头栽进了我这阵法之中。”
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出来,音讯全无,肯定是被我的阵法,牢牢困住,脱身不得了!”
李沧海的目光扫过长春谷的谷口,仿佛看到阵中景象:“如今,数月时间已经过去。”
“就算他丁春秋功力深厚,又能支撑到几时?”
“恐怕……现在还能剩下几口气,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!”
游坦之听得暗暗咋舌,他虽不知道,李沧海所说的阵法究竟有多厉害。
但是如果正如李沧海所说的那般,丁春秋被困在阵法之中。
这一困就是几个月,就算阵法之中有一些草木可以暂时充饥,但是几个月过去了,丁春秋,最多也只剩下半条命。
长春谷,这名字听来充满生机与祥瑞,然而其第二层阵法之内,却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死寂。
此地并非天然生成的绝地,而是被一股无形而霸道的力量扭曲、封锁。
丁春秋,这个曾经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、令无数英雄闻风丧胆的“星宿老仙”,此刻的模样,与“仙”字早已绝缘,甚至连“人”的模样都已模糊。
他当真如李沧海先前所言,仅余下半条残命苟延残喘。
他瘦得脱了形,仿佛一具被抽去了所有血肉的骷髅架子,仅仅是在外面蒙了一层松弛、蜡黄、毫无光泽的皮。
曾经梳理得油光水滑、象征着权力与威严的头发,如今枯槁如草,纠结成一团团肮脏的乱麻,无力地贴在头皮和脖颈上。
他就那样狼狈不堪地趴在一片冰冷硌人的碎石之上,每一次微弱的呼吸,都牵扯着胸腔,发出呼呼之声。
此时的他趴在一片碎石地之上。
这片碎石地,目光所及,寸草不生。
然而,仔细观察,便能从那些大小不一、棱角尖锐的碎石缝隙之间,窥见一些被暴力折断的植物根茎。
它们的断口处早已失去了水分,变得干枯发黑,显然是这段时间才遭受的厄运。
最令人感到诡异的是,那些被折断的植物,其枝干与叶片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吞噬、消化了一般,只留下这些无声的断茎,诉说着此地曾发生过的挣扎与绝望。
丁春秋浑浊而布满血丝的眼球,艰难地转动着。
他的视线,最终落在了前方不远处一株同样半死不活的低矮灌木上。
那灌木的枝条光秃秃的,大部分叶片早已不见踪影,想来也如同那些植物一般遭到了厄运。
如今,在那最底端的细枝上,仅仅还悬挂着最后一片叶子。
那叶子,也早已不复翠绿,边缘卷曲发黑,叶面上布满了枯黄的斑点,毫无生气可言,在阵法中微弱的气流中,轻轻颤抖,仿佛随时都会飘落。
就是这片残叶,成了丁春秋此刻唯一的目标。
他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,缓缓地、颤抖地伸出一只手。
那只手,曾经能翻江倒海,能化出无形的毒功,能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。
可现在,它瘦骨嶙峋,指节突出,皮肤干瘪得如同老树皮,每一次移动都显得异常艰难和滞涩,仿佛有千斤重担压着。
指尖距离那片叶子越来越近,他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粗重,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,那是痛苦与竭力的表现。
“啪嗒。”
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,那片枯叶终于被他颤巍巍的手指捏住。
他小心翼翼地,几乎是虔诚地将其从枝条上扯下。
叶片入手,干涩、粗糙,带着一股泥土和腐败混合的怪异气味。
然而,丁春秋没有丝毫犹豫,甚至顾不上擦拭上面可能沾染的尘土,便将这片他视若珍宝的枯叶塞进了早已干裂起皮、嘴唇上布满血口子的嘴里。
他艰难地咀嚼着,那叶片的滋味苦涩难当,带着强烈的土腥味,刮得喉咙生疼,每一次咀嚼都像是在吞咽砂纸。
但他不敢停下,用尽残存的力气,将其一点点磨碎,然后艰难地往下咽。
枯叶划过他干涸的食道,留下一阵火辣辣的灼痛,却也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“饱腹感”。
咽下最后一点叶渣,丁春秋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,身体一软,翻了个身,狼狈地仰天躺在碎石上。